◎春天的风
　　
　　 她在喊。在叫
　　 披着轻纱的身体试探性地靠近
　　 窗户附和着，与门
　　 发出相同的声音
　　 光秃秃的树木伸出所有的手
　　 他们接住这爱
　　 谈爱。互相触摸
　　 酸和甜迷漫其间。每一个缝隙乱的仿佛灌满了酒
　　 干枯的草，也想追赶风
　　 也想取出死亡之笔
　　 再一次描述。依在风的怀抱
　　 解开黑黑的纽扣
　　
　　 ◎今夜，全城停电
　　
　　 我提前睡了一会儿
　　 提前向陌生人问好，返回黑树窝
　　 提前惊动孤零零的狗
　　 站在杏树前，看了看地上的影子
　　 折下结满花苞的杏枝
　　 向黑暗中眺望
　　
　　 ◎打劫
　　
　　 现在，天刚刚黑
　　 不需要灯。那座破庙堆满了稻草
　　 稻草上有人
　　 他们说话。声音那么轻
　　 仿佛飞舞的蝴蝶
　　 仿佛绽开的花朵
　　 你说春天来了，可枝头空空
　　 你说不要着急
　　 需要一支笔
　　 一支笔靠近，就可以留下
　　 他们的手，他们的眼
　　 他们潮湿的唇
　　
　　 ◎偷香
　　
　　 脱下鞋子，提起裙摆
　　 最好安静点，不要弄出声响
　　 黑河在沉睡。巴丹吉林沙漠刚刚翻了个身
　　 石头就在他们的边缘，张开了花瓣
　　 赤。橙。黄。绿。青。蓝。紫
　　 多美。手里失缺的都有
　　 把灯光调暗，看不见影子为止
　　 这样，就有机会介入名词、动词
　　 移动它们的香气，改造没有窗户草房
　　 养千万只蝴蝶
　　 种亿万株茉莉
　　 聆听石头
　　 石头走出墓穴
　　 终日忙碌的女人，你忧郁的脸
　　 此刻，绽开紫罗兰的花瓣
　　
　　 ◎除夕
　　
　　 我是模糊的。我喝酒
　　 乡下的的冻土便在我舌尖上融化
　　 我想起牛和犁铧
　　
　　 试着播种
　　 蒲公英。车前草
　　 看不到边际的紫藤花
　　 她们理应飞
　　 理应有羽毛。我种
　　 数不清的眼睛，在我的身体内发芽、开花
　　 接纳我的泪
　　 我兴奋，忧郁的泪
　　 深入酒。找回丢失的痛
　　 我给它翅膀
　　 它是鸟。灯火之外我是石头
　　 我是想种
　　 种不出的等
　　
　　 ◎笔筒
　　
　　 走出李子园，我希望有一个笔筒
　　 李子一样的颜色
　　 方便拿在手里，放几颗李子
　　 李子树叶。李子核
　　 或者李子树上收获的树胶
　　 听说那是树的眼泪
　　 光滑。松软
　　 用它能做什么，确实不知
　　 但喜欢的事物总有喜欢的器皿盛着
　　 才放心。具有仪式感
　　 因为这样的仪式感，我更希望有一个笔筒
　　 放在靠窗的桌子上
　　 太阳经过时，一支笔有必要走出笔筒
　　 写写《山谷里的风》
　　 画画《那一天》
　　
　　 ◎空心菜（一）
　　
　　 这是外地菜，容易焉
　　 只要它上了菜架，我必须关照它
　　 时时给它喷点水，保持舒展、美好的姿态
　　 那天，天空有雨
　　 我没上班。丈夫和孩子不在家
　　 我打一把黑雨伞，去了菜市场
　　 因为没吃过空心菜，总得尝尝
　　 于是舍得花六元买了一把
　　 回家淘一淘洗一洗，在油锅里翻炒几下
　　 放点盐。出锅
　　 绿油油的无骨之身盘坐在碟子里，莫名其妙碰撞我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青、涩、柔、滑，互换顺序跳跃在舌尖上
　　 我盛了一碗小米稀饭，继续品尝时
　　 那一碟空心菜已不是菜
　　 是寺
　　 寺里挤满了老人，孩子
　　 没念过书的妇女们
　　
　　 ◎空心菜（二)
　　
　　 她信佛。家里供着佛
　　 还常常去山上的寺庙跪拜佛。每一次去
　　 她都会带一篮空心菜，给寺庙里扫院的和尚
　　 她说自己种的
　　 不撒农药，不施化肥
　　 种的多，吃不了
　　 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并不推脱
　　 收下菜，回赠她一颗空心的檀木珠子
　　 这样往来三年有余
　　 她把檀木珠子串起，挂在脖子上
　　 继续种菜。拜佛
　　 互相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