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随笔三篇(随笔)
大郎,该喝药了
“凡尼姑,一定与和尚私通;一个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诱野男人;一男一女在那里讲话,一定要有勾当了……”(鲁迅小说《阿Q正传》)
我们知道小说是虚构的,所以想象力很重要。比如,你可以想象你变成一只甲虫,你或是一只游走在夜的街头的猫,或,你在你的后院的正在开花的樱树下遇到一位妙龄女子绝世佳人,那种如张潮在其《幽梦影》中所说的“花为貌,月为神,柳为态”的美人,她正在赏花呢……临别时,她回眸了你一眼,百媚顿生。比如,在王小波的小说《黄金时代》里:山上非雾即雨,陈清扬腰上束着我的板带,上面挂着刀子。脚上穿高统雨靴,除此之外不着一丝……
再比如当下,你每天打开手机,在网间小说里常见的:你的初恋成了你的后妈,或是你意外发现你的穷酸窝囊的丈夫竟然是……亿万富翁,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或,一日,你的父亲突然伸着脖子,如一只秃了头的老鸭,逼视着你的眼睛,神秘地对你说:“别急,孩子,咱家有一座矿……”
一天,兴起,我也写小说:
一日,大雨倾盆,一声暴雷,电光闪过我身,一团红光包裹了我……眼一黑……又亮了,烛光照着我的脸,一缕香气盈鼻,我……我,穿越了?
环佩叮当,如隔篁竹之闻水声﹐烛光摇曳,晕影绰绰,榻前,一美妇撩开罗帐,俯身望着我:“叔叔,你醒啦?”
“等等……”我支起身,环视了下四周后,目光停留在香气袭人的桃红色的衣裙上,我鼻子长嗅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身边的这位女子:“等等……嫂嫂,我大哥是……是谁?卖炊饼的还是卖草鞋的?”
或者,我写:一日,大雨倾盆,一声暴雷,电光闪过我身,一团红光包裹了我……眼一黑……又亮了,烛光照着我的脸,一缕香气盈鼻,我……我,穿越了?
环佩叮当,如隔篁竹之闻水声﹐烛光摇曳,晕影绰绰,榻前,一美妇撩开罗帐,端着一只褐色的粗碗,俯下身挽起我的脖项说:“大郎,该喝药了。”
套路
一大早,遛狗,顺便在早市买了几个蒸馍,暄腾腾热着呢。回来的路上,小区大门的斜对面,一家“山东特产”店的喇叭扯着嗓子喊:“房租到期,商品大减价了。咸鸭蛋一元一个,一元一个,好吃不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元一个……”我牵着狗走了过去……我说“给我来五个吧。”一个婆娘在一个纸箱里抓了五个,装了一个塑料袋递给了我。我牵着狗,不能进店,不能挑选商品,如果,一不留神狗抬腿一尿,你可是走不了了。
我痛快地打开手机,对着贴在店门玻璃上的支付码,晃了晃:“五块!”
“还有辣酱,夹馍吃,来一瓶吧?可好吃了。”她推销着……她看见我手里提的馍。
“不了。”我说。店门前摆着一溜“食品”。
我很满意。
回到家,打开一看,全都是破了皮的,虽是抽真空的包装,也是看着龌龊。“怎么能这样?!”我愤愤。
剪开一个,剥了皮——碎了的那点蛋壳还真难剥。罢了,吃吧,趁馍还热着,夹在了蒸馍里,一捏,成了夹蛋饼……还真得好吃,蛋白并不咸,蛋黄的红油渗着浓浓的香,浸润着舌尖。吃得顺口,又打开一枚。再打开一枚,夹给外孙麦稻吃,麦稻直说好吃。我也就释怀了,不再抱怨那婆娘的不厚道。
然而……然而,后来,过了两天,五个咸鸭蛋吃完了,我想起“山东特产”店……
还是遛狗,还是路过,盘算着,这次买十个。起了沙尘,店门关着,走近一看,老板娘躲在玻璃门后,坐着,鸭蛋箱还摆在门口……我蹲下亲自挑,个个圆满。“十五块!”老板娘跑出门来,殷勤地说。我疑惑:“不是一元一个吗?”“那是碎了皮的……”这时,我才发现,今天,没有撕扯嗓子的喇叭声。
“不是说租房到期……?”我傻傻地呆着……
癖
读张潮的《幽梦影》,喜欢这句: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胡适喜欢打麻将,他总输,他说:“麻将里有鬼!”他在他的日记里也这么记着。
打麻将成癖,听到哗啦啦的搓麻声手就痒痒,跃跃欲试。这是他们。
我不喜欢打麻将,朋友问我,我说:赢了对不起朋友,输了对不起老婆,不输不赢对不起自己——白白苦熬了一晚上。
朋友便说我无趣:你抽烟吗?不抽;你喝酒吗?不喝;你泡妞吗?不泡。哪你活着干嘛?一副麻将没有那么多道理。活着,不是讲道理的。
朋友这话让我失眠。
这天,读张潮,却看到了另一类“癖”:如渊明爱菊,和靖爱梅;子猷爱竹,濂溪爱莲;季鹰爱莼鲈,绍平爱瓜;右军爱鹅,米颠爱石;灵均爱香草,陆羽爱茶;太真爱荔枝,明妃爱琵琶……“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我抄给了我的这位朋友。
朋友回我:“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言外之意——那又有什么用?也是张潮《幽梦影》里的句子(注)。
我读之吐血。
注:张潮《幽梦影》“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秦始皇东巡泰山封五大夫松,平安吗?他病死沙丘,秦,二世而亡。卫懿公爱好养鹤,如痴如迷,不恤国政。吉祥吗?北狄入侵,百姓说你让他的鹤打仗去啊!结果呢?国都朝歌沦陷,他被砍成了肉泥。
2021。03。17。于浐灞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