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逃离繁华之路有多远(随笔)
2006年的今日,我从洛阳到上海,并在上海的单位工作了十五年。2009年十余年来一直被派往外地,今年重回上海项目。却感觉上海却是如此的陌生。地铁里雨点般密集的脚步声,节奏快的让我感觉几欲窒息。
这里的快是快在骨头里,大脑里,指头上,脚步上,快在生命的每一个枝节,时间仿佛都被加速。在三四线城市,过惯了安步当车,慢条斯理,闲坐看云,品茶读书,细嚼慢咽的生活。每年同样的十二个月,这里却感觉只有八九个月,而老家的一年,仿佛有十五个月之多。
记得2006年初到上海,面目恓惶,怀揣全部的家当,几十万的外债和妻子的一个工资五百块钱,一副被现实教育的遍体鳞伤的皮囊,还有一抔万念俱灰的灵魂。
幸好还有一张中级职称证书,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三天,找到工作。被分配到杨浦区一个工地上,中午吃饭,习惯了细嚼慢咽的生活,一份米饭吃了不足三分之一,桌子上六个盘子已空空如也。拌着残余的菜汤和强忍着心里的眼泪,吃了三碗米饭,开始了我十五年的打拼。
十五年来,通过努力的工作,考证,我还清了外债,在洛阳重新买了房子,重新过程了正常人的生活。虽然一家五口人三地生活,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在这个层面上,我要感谢上海,她给了我新生。
被派往外地的十余年来,偶尔回公司,几乎都是行色匆匆。并没有认真打量过这座城市,因为在我心里,她只是我发薪水的地方,十几万一平米的房价,不是我可以企及了。
而今年因为上海有了项目,公司调我回上海,才有机会再次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看看并不属于我的高楼大厦和霓虹闪烁,看看人如潮水涌来的人流,看看时尚前卫的如云美女。不禁有一些井底之蛙的感慨。十几年前,初来乍到,一屁股的外债,满脑门的官司。而今日之我腹满肠肥,薄有余粮,却是另外一番心境了。
半个多月以来的每一个夜幕降临,我都会在工地旁边的小店里吃过晚饭,好错过下班高峰。然后,回十几公里外,每月3000多元租来的,还没有老家厨房大的一间16平米的公寓睡觉。大多数时候都要挤两到三趟才挤上地铁,整个行程耗时大约五十分钟,但是比起上海市里的同事,我已经算是极快了。他们每天开车,或者挤地铁来上班,差不多都要两个多小时。想想每天在路上披星戴月的四到五个小时,在我这个“乡巴佬”看来堪比“西天取经”。
十几公里的路程,有时候挤地铁,有时候骑自行车,有时候就一个人慢慢的走回住处,在脚步匆匆、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我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并没有人关注我这个另类的存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根本没有人在意: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或者我不做什么!
看着千军万马涌向地铁的人群,感觉就像工业时代流水线上的杆件,螺丝和传动轴,毫无灵魂的机械的完成规定的动作,时间被定格或者无差别平流。你的,我的,他的人生被无差别化。个性化的标签都被磨平,写字楼的人,大街上的人和地铁里的人,都是平行线,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陌生人。
在今日之我看来,这里就是被僵尸占领的街巷,一排排行尸走肉,吞噬着每一个走过,路过的灵魂。这样的人生,只是做了一万次复制粘贴,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道,这些不开心的日子,让我总在想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
有人到农村,看见山坡上放羊的憨娃,就问:你放羊干啥呢?卖钱!卖钱干啥呢?娶媳妇!娶媳妇干啥呢?生娃!生娃干啥呢?放羊!放羊干啥呢?……而我们这些挤破头才进入都市的放牛娃,何尝不是如此?工作干啥呢?赚钱!赚钱干啥呢?买房!买房干啥呢?娶媳妇!娶媳妇干啥呢?生娃!生娃干啥呢?上学!上学干啥呢?找工作赚钱……我不知道,都市里放牛娃和山坡上的放牛娃有什么区别?只是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可又有谁知道,山坡上的空气比都市里更新鲜呢?
生活,也许本身就是一个先有鸡先有蛋之类的伪命题,就像电影《一路向西》中那个洗浴中心的陪浴女郎,每天都会洗很多次澡,但是谁能说清楚,她们到底是干净还是肮脏呢?生命亦是如此,谁能说清楚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
世界本来就不是平面的,选择自己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有些人喜欢恬淡安静,有些人喜欢热闹繁华,有些人甘于贫贱,有些人追逐富贵……。
非洲草原的生态链可以完美的诠释人类的社会:有些人就像狮子,偶尔也会有小烦恼,但是它是天生的王者,不怒自威,纵横江湖;有些人天生就是战士,就像平生只干一件事的獾哥(蜜獾),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放眼天下,无所畏惧,生死看淡,不服来战;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孤独,就像独来独往的猎豹,孤独的行走在森林的夜幕之下,眼神坚定,身形矫健;有些人就像无耻的鬣狗,欺软怕硬,心理阴暗,形象猥琐;有些人就像体型壮硕的大象,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从容淡定;有些人就像成群结队的角马,逐水草而迁徙,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有些人就像生活在洞穴里的猫鼬,默默无闻,宁静淡泊……
它们与芸芸众生一样,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谁也没有错!
一路上,我内心里一直在默诵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睡前,我打开了《瓦尔登湖》,却一个字也无法进入我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