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今生今世》胡兰成(散文)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我家的窗台,静静地流淌在我的身边,我在一杯卡布其诺咖啡中缱绻着,手中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这本散文躺在我的书架上已经几年的时间,我都没去看它,因为它的作者是胡兰成。大凡喜欢张爱玲的文字的人都应该知道胡兰成这个人,品行是难以说出口的,怕污了自己的心境,文釆倒是有的,否则,张爱玲也不会因他低到尘埃里。想到这里,倒让我好奇了起来:胡兰成到底有何等不凡的才华,让一向心高气傲、从不见人的张爱玲自动寻上胡兰成的家门,并一坐便是五个小时呢?
思想着,便从书架上抽出《今生今世》打开第一篇文章《桃花》,跃入眼帘开篇的几个字“桃花难画,因为要画得它静。”就把我卷入了他的文字中。一般人看桃花,大都只看到从《诗经》里斜逸出来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还有从崔护的“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相思里飘落在春的眉间的那一朵的桃花,都是美艳绝伦而热闹非凡的。朝三暮四的胡兰成倒是慧眼识花,看出桃花的静来,还真是难得。于是,我暂时丢开了对胡兰成的厌恶,继续浏览下去:“桃花是村中惟井头有一株,春事烂漫到难收难管,亦依然简静,如同我的小时候。”他的文字倒是干净简洁清雅的,用他的话来形容他的文字“看花是花,看水是水,见了檐头的月亮有思无念,看水是水人与物皆清洁到情意亦即是理性的。”仿佛他这个人倒是宁静致远,有着坐看云起时的闲淡。再读一篇他写的《陌上桑》,一开篇,也把我的目光捕捉住了,心中纵然有千万般不情愿,但还是被吸引住了:“桑树叫人想起衣食艰难,我小时对它没有像对竹的爱意,惟因见父亲那么殷勤的在培壅,才知世上的珍重事还有比小小的爱憎更大的,倒是哀怨苦乐要从这里出来,人生才有份量。”这段话,字字句句,似乎也没有什么华丽之处,拼连在一起、却便有了魔法,多看几眼,生活的五味杂陈便从这短短的几字如丝如缕地飘逸出来,让人着了魔症般、发半天的呆!这大概便是胡兰成文字的魅力所在吧,但这与实际中的他种种行为是大相径庭。
看来文品并不等同于人品,不过看他的文字,倒让人产生了错觉,仿佛他是壮阔山河中,一件儒雅的长衫找不到更朝换代的方向,客行舟中,带着漂泊的沧桑,用中国的淡雅墨色,绣上无奈的心事,表明心迹:他是很中国、很儒家、很传统的一个人,但世事无常,他只是一脚踏错了方向,与他的人品无关,他的人还是洁净的。他的文字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骨气的,只是这一撇一捺,构建起的只是一个虚伪的人,但现实中却是软骨头,倒向了太阳旗!从而有了汉奸之名。这样的人文字写的再好,也是不讨人喜的。
接下来的几篇文章是写他的一些琐事,有着三姑上长六姑短的况味,竟被他写得一点也不枯燥乏味,仿佛粗布裙钗上绣着一小朵一小朵风雅的小雏菊。
如果不知他品行的人,倒可以被他的文字所折服,也许当年的张爱玲便是这样的。每每看到张爱玲说的这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中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我的心便会生起一股莫名的酸楚的痛,为她所爱非人感到难过!她的文字是那样的清醒、描写起生活中的小情小爱,是那么冷静,透澈,有些冷眼睥睨人间,一切皆逃不过她的法眼样子,可她自己却坠入了爱河的深渊,一恋成千古恨;也许她只活在她的文字世界里,又也许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政治信仰的人,至于站在那一边她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她有她的认知,有她高傲、偏执、华丽、绝决的,谁也左右不了的一面。所以她爱了便爱了,无所谓别人的看法,而且是欲仙欲死的、很是欢喜着。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自以为是懂得胡兰成的,以她的才华、以她的识知,似乎也应该如此的,但其实不然,她是只看到他文字的一面,对胡兰成的本性,她是雾里看花,一切皆被他的文字所美化,还未见他的人,只是先读了他的文字,心里便有了情,所以胡兰成去拜访她时不遇,只留下一纸条,张爱玲却不等他再次来访,自己却寻上门去了,坐在胡兰成的客厅里,孜孜的只管听他说、一坐便是五小时。对于以文字傅粉偷香的情场高手胡兰成来说,张爱玲只是涉世未深、糊涂可笑的小姑娘,稚嫩得只须他伸手轻轻一掐,便坠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于是他在第一次见到她时,这样写到:“我一见张爱玲的人,只觉与我所想的全不对。她进来客厅里,似乎她的人太大,坐在那里,又幼稚可怜相,待说她是个女学生,又连女学生的成熟亦没有。”
“我到南京,张爱玲来信,我接在手里像接了一块石头,是这样的有份量,但并非责任感。我且亦不怎么相思,只是变得爱啸歌。”胡兰成倒也坦言。其实他并不爱她,一直都是张爱玲一厢情愿罢了。胡兰成待她,我想只是因为张爱玲是民国才女而留在她的闺中吧,并无爱意,后来的来来往往,也只是一种习惯,一种虚荣的习惯罢了,但张爱玲却是无限的欢喜着:“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一个再聪明的女子一旦坠入情网,也变得傻里傻气的。既使后来胡与张签订终身,结为夫妇,并写下“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字眼,但在这纸上契约婚姻中,至始至终,只有张爱玲是真实存在的,而胡兰成只是唱大戏的,罗鼓喧天地配合着张爱玲的爱情上了场。
也许他在唱戏的过程中,他也一时动过情,所以他文中也曾感动地写道:“我们两人在房里,好像‘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我却不准确的地方是夸张,准确的地方又贫薄不足,所以每要从她校正。前人说夫妇如调琴瑟,我是从爱玲才得调弦正柱的。”可惜的是,他只是在文字上说说而已,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见到漂亮的女人是见一个缠着一个的,并无真情实意!他对张爱玲如果有爱,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他竟厚脸无耻地认为:“但她想不到会遇见我。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如若真的如此,张爱玲这颗璀璨的民国时期的文坛巨星又怎么会在离开他后而陨落呢!
哀莫大于心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倾了是她的城,埋葬了她的人,从此只剩下一缕孤魂飘泊人间。而胡兰成则毫发无伤、置身其外,依然怀抱美人,逍遥自在,仿佛一切皆与他无关。可怜的是一个从不会缠绵悱恻的女子却为在胡兰成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东躲西藏时,张爱玲却为他说出最动人的情话:“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可胡兰成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转身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张爱玲却因他从灿烂的星空如流星般陨落。
有人说张爱玲有恋父情结,所以爱上了比她大十五岁的胡兰成,这也许也是原因之一吧,但最重要的是胡兰成有才华,这是不可质疑的。
而且他还读懂张爱玲的心,所以他拿捏着张爱玲收放自如,他说: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觉得她了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交涉。好像“花来衫里,影落池中”。如此明了,于是他欲擒故纵,放了一把熊熊的爱情之火,张爱玲是扑火的飞蛾,一个年纪轻轻便说出惊人之句“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的才女,满心欢喜地走进爱情之火,却没有获得重生,而是星星的陨落。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的自序中写道:“今生今世是爱玲取的书名,我来日本后所写。”不知张爱玲为负心人写下书名时,是什么感受,也许她已经释然了吧,胡兰成对她来说,已是过去的人,心中无爱亦无恨了。
不过,历史对一名汉奸是难以释怀的,这点,胡兰成倒有几分的自知之明:“《今生今世》一书,不堪入有学问者之目。”其实不堪入的是他的为人处世。
《今生今世》一书,读起来,倒是让人有几分的惊艳,正如他所说的写的是“中国民间,江山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