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月下白(微小说)
山野间,隐隐有歌声,‘溪曲曲兮山迢迢,中有人兮居衡茅。’峰回路转间,一位年轻公子正提着木桶踽踽独行。
“慕白兄,你何故如此倔强?”来者是位与那公子年纪相仿的人,一身白衫,头带玉冠,手持折扇,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是你?你怎么会来此?”被称作慕白的公子停下步子,抬头惊喜地看着来人。“如果你也是来劝我回去,那多说无益,还是请回吧。”温慕白想到对方此行的可能来意,微微蹙起眉头。
“你我多年同窗好友,我怎会不知你心思,放心吧,不过是久未见想来瞧瞧罢了。”
“原是我想岔了。”温慕白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今日可是赚到了。”
温慕白将木桶扔至一旁,也顾不上管,拽着人就往他的屋前跑。
“你急什么?你那些宝贝花还能长腿跑了啊。”他被温慕白拽得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更顾不得什么君子仪态了。
放眼望去,篱笆墙内,上百株的菊花,高低错落,层叠排放,颜色浓淡参差,竟有种眼花缭乱之感。他站在菊花从中,双目微微睁大,诧异地看着温慕白。
“你这,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虽花费了不少功夫,但这秋菊盈园,值得值得。你看看这金芍药,愈开愈黄,瓣阔,叶绿而泽,稀而弓,长而大,亚深,枝干顺直而扶疎,可谓菊中极品。”
谈起自己所喜爱之物,温慕白仿若变了一个人,眸中似有光芒万丈。“还有这金玲菊,垂丝菊,酴醿菊。最妙是这九华菊,我倒是能窥得五柳先生为何如此推崇它。”
“还真是古有陶潜采菊东篱下,今有慕白为菊离尘嚣啊!”
“差得远,差得远呐。”
在友人赏完菊即将离去之时,忽见一光秃秃的花盆,便不解问道,“这是何意?”只见那花盆被妥善地安置在座位上,仿若有一故人静坐在那里听琴赏景。
温慕白踱步上前,“这菊中品种也大多是从无到有,我遍查典籍,也拜访不少名士匠人,不过是想种出我心中的那个痴念。”
“万物皆有灵,说不得这日日聆听琴音颂诗声,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便开出不凡之花来。”
“承你吉言了。”
日日如此,温慕白倒不觉得乏味或孤独。只暗自思忖着,这能不能成还属未知,只是寿命有限,否则哪怕花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生也未为不可。
在这日复一日的岁月流转间,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温慕白颓然不已。
皎洁的月光如流淌的水,缓缓漫过城镇,漫过山间,聚拢在他的小院里。一阵清风拂过,散落一地的花瓣,温慕白见到一盛装女子凭空出现,莲步轻移向他款款而来。
“你……是谁?”温慕白惊诧不已,这难不成是山间的精怪让他给遇见了?
“吾乃百花之神,统领群花,司天和以长百卉。今日观之,见你如此痴爱菊,特来赠你一花,你要好生待它。”
只见盆中土层微动,一抹嫩绿破土而出,迅速地发芽抽枝,长叶开花,花瓣一片一片舒展开,小巧玲珑仅有二寸,其形团,其瓣细而厚,叶青似水晶毬,长而狭,其背弓,其亚浅,其枝干劲挺,其高三四尺。
温慕白看了看花,又看了看花神,激动地语无伦次,“此花甚美,我竟生平从未听过、见过,它是何名?”
“其花青白,如月下观之,故名,月下白。”话落的瞬间也随之化成一阵青烟随风散去。
“好名字啊,好名字。”
“醒醒,做的什么梦,一直直呼好名字?”被推醒的温慕白一脸迷惘地看着友人。
“我的花呢?”
“什么花?我们今日在此饮酒,后来你自己喝醉睡着了。”
“原来竟是梦?”温慕白仰头大笑。
“你……没事吧?”友人见此不禁担忧温慕白对花执念太重,恐生心魔。温慕白摆了摆手,慢慢走远。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颓然地坐在台阶上,喃喃自语:“原来是梦呵……”
忽而似有微光从他眼角闪过,那正是花盆所在之处。温慕白急忙奔之跟前,那从未有过动静的土壤中竟真的有新芽微微冒头。温慕白欣喜若狂,“我就说它那么真实,怎可能是梦呢?”
温慕白守着他的花盆,宝贝得像守着不为人知的宝藏一样,状若疯狂。友人见状,几次劝他,温慕白皆不应,无果,只能随他去了。
来年花期,果真开出如那日梦中所见之花,花青白,犹如月下仙子。
这事十传百,百传千,诸多人慕名而来都想一睹月下白真容。但温慕白只接纳相熟之人。每每花期,或与友人们烹茶吟诗,赏菊次第,或弹琴作曲。每这时,花仿若有灵,应和着曲调,随风旋舞。
月下白还是流传出去了,但那花如月下仙,应曲舞蹁跹的神奇景象,世人惜未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