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两岁一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
　　 前一段，我休假，与小家伙相处了20多天。按照他的生物钟作息，无法保证睡眠，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愉悦。他像春天草木般生长的活力，总让我神清气爽。
　　 经常视频，春节过后，儿子又带孙子回来了一趟南昌，坏坏见到我一点也不陌生。儿子去机场接我，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9点多了。小家伙还没睡，正与姥姥、姥爷玩得起劲。我推门轻唤：“坏坏，坏坏。”他迅速扭过头，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盯着我，只一会儿，就嘴角上翘，眉眼舒展，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随后，他光着脚，叫着“奶奶，奶奶”，一路小跑像燕子一样飞过来，扑进我怀里。
　　 打一进门，坏坏就让我上岗了。走到客厅，坏坏从我身上滑下来，拉着我的手说：“奶奶，你陪我看书吧？”“奶奶，脱鞋，上垫垫。”客厅比较小，一块塑胶垫铺在沙发与电视柜之间，是坏坏在家活动的主要空间。见我与他姥姥姥爷寒暄，他一刻不停地说，直到我在他指定的位置落座。
　　 坏坏从他的小书架中抽出一本贴画，他翻开书，只见对应的位置有的贴上了动物，有的贴上了花草。歪歪扭扭的，一看便知是坏坏的杰作。
　　 贴画原是一整张，按照动物或花草的形状进行了切割。坏坏用指肚感知凹凸，用指甲抠翻边沿，再用大拇指和食指拈住上拉，很快就揭下来了。抠不起的时候，他就拉过我的手放在画本上，连声说：“奶奶帮忙，奶奶帮忙。”
　　 坏坏胖乎乎的小手很灵巧，拇指和食指相配合，其他三个手指翘起成兰花状，瓷实的光芒，如景德镇瓷器那般剔透，富有质感。
　　 这样的兴趣大多是不能持久的。不一会儿，坏坏就会乱撕一气，把撕下来的画片连同碎纸团在一起，憋足劲扔出去。有时突发奇想，把水果、动物画片撕下来往脸上、脑门上贴。七彩画片大小、长短不一，与他光洁的脸相映照，甚是可爱。这种时候，坏坏会因创意独特沾沾自喜，我们也忍俊不禁，在他自得的笑容里，品味童趣的美好！
　　 到达广州的第二天，坏坏的姥姥姥爷回乌海，爸爸妈妈上班，我独自承担照看坏坏的任务，吃喝拉撒睡，面面俱到。坏坏个子大、运动消耗大，吃喝不是问题，一日三餐有滋有味，每回都大喊，要吃肉肉。两顿饭之间加些水果、牛奶也一扫而光。总之没有他不爱吃的。半上午我推他到门口转转，顺便买些蔬菜零食，有几天坏坏钟情草莓，买回家我视草莓大小，洗净后给他5个或6个，一眨眼功夫就被他吃完了。
　　 最难的是拉和睡。
　　 坏坏吃得多，自然也就拉得多。大便总有两次，甚或三次。虽然用尿不湿，省去了很多麻烦，但总归是勤换保持干净干燥更好。
　　 每天早起，不管心情好坏，一提换尿不湿，坏坏总是“不要、不要”地反对。如果我坚持，他就哭闹，并且以各种方式抗拒。起初，我迁就他，选择以迂回的方式息事宁人。有一回，坏坏大便后，我几次询问，他均以“没有”作答，并且表现得不胜其烦。后来，不知怎的他睡着了。我把坏坏放在床上，在旁边陪睡，隐约的味道钻入鼻腔，我才意识到被小家伙忽悠了。
　　 等坏坏睡醒，洗屁股换尿不湿已刻不容缓，他依旧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我用盆接好热水，强行把他抱起。他又哭闹几下，见我不为所动，就旁顾左右自找台阶，我趁热打铁，一边夸赞，一边讲道理：“有些事是可以商量的，有些事是不可以商量的。洗屁股换尿不湿不可商量，到门口转转可以商量。”重复多次，他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观点，洗完穿好，由衷地说了句：“完成任务了。”傍晚，妈妈下班到家，坏坏第一时间转述了我的话。见妈妈给予肯定和表扬，坏坏满足地笑了。后来再遇此事，就顺利多了。
　　 坏坏下午要睡觉。说是午休，但大多两点多才能入睡。饭后不久我就带他上床，至于什么时候能睡着就说不清了。他有时天马行空，滔滔不绝话；有时在床上闹腾：翻来覆去、爬上爬下，一会儿撞在我头上，一会儿压在我脸上，一会儿滚在我身上；他还常常围着我躺下的身子转圈，踩着头发，踢着肚子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吐口水、打人，搅得我不得安宁无法安睡。就这样折腾一二个小时，等他精疲力尽，只要安静下来，一定是睡着了。晚上睡前也如此，总要到十一点以后才能安寝。经他中午、晚上一搅和，到他睡着的时候，我大多了无睡意。
　　 因为睡眠不好，我有几天昏昏沉沉，很不舒服。为了帮坏坏养成好习惯，我改变策略，睡前主讲由他变成我，我给他讲故事。有些故事是当年讲给坏坏爸爸听的，有些故事是新编或现学的，我的目的是让他安静下来，尽快入睡。有时故事不中听，他又按捺不住，我制止他。起初，一点用都没有。有一回，他又在我身边转悠，我说：“你再不好好睡，奶奶走了。”他推着我说：“你走，你走！”毫不畏惧，反倒搞得我骑虎难下。我犹豫了一下，果真走出去，关上门，站在门口听屋里的动静。一开始，他仍在床上走来走去，大约三分钟以后，坏坏爬到他的摇床上，向门而坐，带哭腔喊：“奶奶，进来，进来！”我才进去。
　　 有了那一次体验，小家伙乖多了，碰到坏坏实在闹腾，只要我严肃些语气重些，他就会在“好嘛，好嘛”的喊声中妥协，并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把他的小身子贴在我的身上，嘴里念叨：“奶奶拍，奶奶拍。”于是，我侧身搂着他，拍着他前胸，他强行闭上眼睛，安静一阵子，很快就睡着了。
　　 坏坏不怎么哭，常常是笑眯眯。有时笑出声来，银铃般清脆。跟他躲猫猫，坏坏总是在四目相对的喜悦中笑出声来，畅快淋漓。
　　 对汽车和诗词，坏坏也有持久的兴趣。“到门口转转”，目的是看“大大”（汽车），只要听到汽车往来的声音，他的眼睛就跟着车子转，直到看不见为止。去“门口”的路上，两边停了许多车，坏坏一辆辆指过去，口中念念有词：奥迪、宝马、丰田、本田……看到奔驰，坏坏说：“旺旺家的车。”原来他的小伙伴旺旺爸爸开一辆奔驰车，他早已记在心里了。
　　 坏坏对车子的喜好，不只体现在对外形、颜色的区分，对声音的辨识度也很高。有一天傍晚，坏坏要我带他去地库接妈妈。我看时间差不多，就接受了他的要求。下到地库，妈妈还未回，我怕地库空气不好，带他爬楼梯以转移注意力。正在楼梯口，我们还未往上爬，坏坏就说：“妈妈来了。”我不信，坏坏一再坚持，等我们绕过电梯口，走了二三十米，果然见他妈妈从车里钻了出来。此时被我抱在怀里的坏坏，身子前冲，怕我没看到似的，用手指向妈妈，并急切地叫道：“妈妈，妈妈！”妈妈来不及腾出双手，他就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放。我和坏坏妈交替双手，坏坏终于到了妈妈怀里，那喜悦的样子无可言说。
　　 对坏坏进行唐诗启蒙，功劳非姥姥莫属。因为大名怀远，坏坏会背的第一首唐诗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并因此对月亮情有独钟。在姥姥的教导下，借火火兔反复吟唱讲解，坏坏居然会背30多首唐诗，并对个中含义略有所知。根据场景产生的自然联想，总让我等惊诧不已。
　　 初春，正是广州花开正艳的时节。坏坏家楼下有几棵风铃树花团锦簇，每天路过，坏坏都会抬起头指认风铃花。有一天夜雨过后，大清早见到落英满地，坏坏冒出“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句；还有一天出门小雨，坏坏冒出“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句；带他去动物园，坏坏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才能看到大熊猫，他冒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诗句。类似的联想比比皆是，如此看来，小家伙的领悟能力还真不可小觑。
　　 坐在秋千架上背唐诗，是坏坏最得意的事。
　　 晚饭后，坏坏总嚷着出去玩。带他走出单元门，他首先关注的是月亮、星星，从月芽到月圆，坏坏仔细观察它的变化，并细数它的不同。
　　 赏月过后，在小区的游乐场玩玩滑梯、翘翘板、转盘，剩下的时间就都在秋千架上了。我抱坏坏坐在秋千架上，他用手抓牢挂索，就要求我推高、推得飞快。我害怕他失手，不敢过猛。偶尔在他一再要求下用力，他很享受那种飞起来的感觉，笑嚷道：“高，实在是高。”然后，看着星星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看着月亮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兴趣来了，把会背的诗全念一遍，是常有的事。三十多首诗背一遍，三四十分钟过去了。我们怕他坐麻了屁股，拉酸了手，况且时间也不早了，动员从秋千架上下来，还挺不容易的。如果这个时候，他喜欢的小龙姐姐出现，坏坏就会迅速从秋千架上下来，去追逐那个会带他玩的小姐姐。于是，坏坏的欢笑汇入一群孩子的欢笑，在月色朦胧的夜空飘荡。
　　 昨天视频，姥姥又通报了好消息，坏坏会自己拉屎拉尿了。看到我和他爷爷伸大姆指点赞，坏坏的笑有点自得，有点羞涩。眼睛眯着，嘴角拢着，我说：“好含蓄哟”，坏坏愈加不好意思了。
　　 在与坏坏相处的日子里，看惯了他各式各样的笑脸。回来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又呈现出来了，是那样的清澈干净、纯真无邪、灿烂明媚。
　　 你笑起来真好看。坏坏的笑，我百看不厌，并因此而心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