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九】母亲(组诗) ——为敬爱的母亲而作
⊙序
嫁给支边年少,
日月饰其怀抱;
辗转漠漠西北,
直面风沙撕咬;
亭亭玉立少女,
秒变英雄射雕;
青春献给祖国,
只为江山多娇;
华发不欺人老,
抱负不输天骄;
人生乐于奉献,
不辞暮暮朝朝。
⊙弃读私塾
扎起两根小小的羊角辫
那便似山花一朵
眏着脸上的红润
可新鲜的空气遇到古板的先生
尤其那一副吓人的玳瑁眼镜
使得母亲极度畏惧反感
母亲嘀咕着小小的小心事
私塾那种刻板的模式
使得小小年纪的我的母亲
心理一度逆反
那看不惯的表情终是表露无遗
母亲想要逃离
想要逃出令人窒息的笼子
计划着逃离的母亲,故意背错字
这样,就以为可以解放得彻底
孰不知老先生的竹板不吃这一套
举起了竹板,轻轻击打我母亲的手心
我的母亲顿时不依不饶
气恼中扔了新买的课本
跑回不远处的自家敞亮的大门
本是叔爷的老先生
一声叹息--
命,这是命,不读书
注定这一世啊都是劳碌的苦命
⊙躲兵
日本鬼子说来就来
膏药旗逆风而行
猎猎的声响
惊飞宿鸟,惊吓低垂的乌云
“东洋鬼子来了……”
望风的村民喊破了嗓门
惊起习学女红的母亲
背起她的大妹妹,一手牵着大水牛
惊慌失措地跟着流离的乡亲们逃命
崎岖的弯弯山道
荆棘刺破母亲的面容
惊慌而不失沉稳的母亲
背着大妹妹牵着大水牛拼命地攀登
大妹妹是心中的心
大水牛是全家人的命
即便慢吞吞磨磨蹭蹭
母亲也决不放弃,一路前行
病弱的我的外祖母,三寸金莲
更是蓬头垢面,急哭的嗓子嘶哑
躲在树丛里颤抖地求着观音
罪恶的小日本鬼子来了
烧杀抢掠,残暴不仁
村民们一栋栋的瓦屋被烧毁
一头头的肥猪被屠宰
英勇反抗的义士被枪杀
血与火涂抹着哭泣的天空
迫于山势险峻
无可奈何的小鬼子端枪瞄准
一颗喷着火影的子弹射向我的母亲
子弹擦过母亲的耳边
活下来的村民都说,菩萨显灵
⊙乱世中的姻缘
东洋鬼子投降了
山河依旧裹着风云
母亲,亭亭玉立
乌亮的秀发光彩照人
出身大家闺秀的母亲
依然闺阁中做着女红
遭逢乱世
流离失所
随着家人寻一处地方安身之际
遇上了前世的姻缘巧合
我祖父生意场上的对手
不打不相识,道弟称兄
一处码头,两家营生
媒婆嗫着嗓子踏破外祖父的门庭
⊙嫁
我的读了金融专业的父亲
傻傻的憨憨的模样却也文质彬彬
解放的那年春天开始回暖
父亲为我的母亲扎上了红头绳
天不是那个天
人还是那个人
父亲响应祖国的号召
佩戴红花,支边去了内蒙
老旧的列车载着我的父亲母亲
别了三湘也别了梅花落的江城
⊙砸冰取水
到了冬天,黄河结冰
母亲生下大儿子,找不到水源
月子里,母亲太过艰辛
一个人拎着水桶朝黄河走近
砸冰取水
两只手冻得又红又肿
那时我的父亲临时调动
去了宁夏安抚忧戚的牧民
父亲属于国家不属于个人
父亲的爱显然少有私情
不因为崇高,只为初心
只为中国腾飞的梦
父亲的两地书,缠缠绵绵
和着母亲的泪水倾盆
⊙牛棚
母亲的脑海中
没有牛棚这个概念
母亲是后来知晓的
亲身体验那个时代特有的艰辛
母亲再度受了惊吓
那个斗批改的特殊时期
不仅仅有饥馑
还有不明不白的欺凌
母亲小心翼翼地忙活
不时牵挂受冲击的父亲
牵挂湘北的亲朋戚友
牵挂离开身边的大女儿
牵挂伤感的一切
母亲憔悴的面容
花开后,已然灰蒙蒙
⊙礼赞春天
我找到了路和一抹喜颜
也找到了心中想要盛开的花
多少希望
伴着白云、蓝天
多少期待
守着翩翩的蝴蝶
这人世间的美好
如约而至
不管错过的季节
也不管迟到的时间
总要到来
不管有无目的地
也不管起点终点
飞翔,就以最美的方式
每一处都美丽的闪现
用我们醉了的深情的眼睛
朝前看
就会有不一样的新的发现
以爱的名义
停留
眉间心上
以回眸的方式
礼赞
花绽放的春天
⊙夏夜星语
夏夜,河风清凉
薰草的烟味飘逸着稻花香
夜的天空,繁星点点
伴随着皎洁柔情的月亮
河流倒影,月与星光
连接南北的大石桥上
坐着、蹲着、立着、躺着一帮乡邻
摇着蒲扇,听母亲讲天上的织女牛郎
我和兄妹围坐在母亲的身傍
一脸的憧憬,邀星月向往
母亲的故事偶尔也会嘎然而止
夜朦胧,几许迷茫几许神伤
母亲不恨王母娘娘
母亲恨无可恨,恨也惆怅
只一心祈祷
牛郎与织女,地久天长
我长大后,终于明了
聚少离多的父亲像极了牛郎
好在有一年一度的七夕良夜
父亲返家,惹母亲咽泪焕发荣光
⊙茅屋秋风
茅屋的历史很短暂
仅仅三年
茅屋住着两代人
母亲和她的至亲
茅屋是那个年代的别墅
诗圣杜子美望而诗兴
茅屋挡风的时候
茅草害羞地往天飞
仿佛原本就是天外来客
只作短暂的停留
母亲的困惑在于
是风太大还是茅草过于脆弱?
竟然飘飘然掀起了金色的盖头
茅屋为秋风所破
然而,已经经不起所破的歌
我们兄弟姐妹蜷缩在角落
紧紧挨着母亲久久地沉默
⊙雪的温度
北风呼啸
嗖嗖的冰粒抖擞
茅屋似是寒凝
夜的黑窥视一双双忧虑
母亲,捡拾柴蔸
燃起一盆炭火
灼灼的火焰有着光的颜色
迅速使得我们浑身冒汗
我们挤在厚重的被窝窝里
看油灯下的母亲飞针走线
她呵着一丝暖气,不时搓搓手
偶尔将针头刺破的指头吮吮
偶尔望着窗外出神
夜深时,母亲依然无倦地缝补
我们泣声嘶哑的感恩
雪没有温度
雪的温度来自母亲的心
⊙致意母亲
眼眉,淡描春天的温馨
我的母亲律己、宽容
从见到她的那一瞬
完美的家,舒展身心
母亲仿佛永远十八岁
即便荷锄种地
那一份俊俏
有着油菜花的芳香
母亲种地,荷锄
松土,拔草
施肥,拢边
她把菜地当成了一块
艺术品
满眼是--
红的花
绿的叶
翡翠的饰品
温饱日子香馨灵魂
我的母亲几乎没有闲暇
她得缝制缝补家人的衣裳
她要用浆糊粘贴鞋梆
她要每餐的馒头包子飘香
母亲做的饭菜,特有营养
母亲缝的衣裳,有模有样
母亲的天赋,只为创造
家人的衣食无忧
家人的品德修养
邻里的目光,透着羡慕
邻里的崇敬,从不走样
母亲是邻里暖心的阳光
母亲是邻里和谐的月亮
我的忆念
手中线,身上衣
我的忆念
春蚕丝,蜡烛泪
我的母亲
温馨了春夏秋冬
我的母亲
光辉着子女的人生
⊙节俭
母亲
一分钱颁作两半花
一半柴米油盐茶
一半公婆和娘家
命里但有一粒米
也惦记着想要兼济天下
⊙天堂没有病痛
太痛
从肌肤到内心
身子骨亦如生锈的零部件
犹似一架老化的钟
药物
没有特效
药物仅仅只是
暂缓剜心的疼痛
母亲的柜子堆积各种方子的药物
中国的,西洋的
每一瓶每一件
都打上仙道一般的符印
我们的祈盼--
但愿是灵丹妙药
能安母亲的心
也能安母亲的神
药物的疗效
随岁月递减
看见当下的人心
依旧抱有幻想的我们
生如夏花之热烈
瞬刻的时间,也一样
让我们的心掉入冰窖之寒冷
痛苦的母亲去了
驾鹤仙去
我看见母亲停歇的地方
发散迷人的天香
那一定会是静谧的美好
祈祷中的天堂
⊙诗曰
八十二载鹤西游,
一世德馨永久留。
指点儿孙齐报国,
光辉日月向神州!
在四月的骄阳下,抑扬顿挫着动人的旋律!
岁月的风啊,吹白了母亲的双鬓
却吹不散母亲,孜孜不倦的叮咛
吹皱了母亲的眼角,却吹不皱母亲
溢满慈爱的目光,吹弯了母亲的背脊
却吹不倒母亲,顶天立地的样子
吹走了日日夜夜
却吹不动母亲,沉甸甸的爱
吹尽了母亲的华年,却吹不灭母亲
永远为你闪亮的心灯
直到蜡炬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