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喝糖水(微型小说)
家乡团堡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打从明朝洪武初年开始,这里就是一个商贾云集的地方,各种行业都在这里发展着。
20世纪50年代,更是百废俱兴,文化生活也逐渐深入这里。那年来了一个说书人,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光溜溜的秃脑袋瓜儿,戴一顶黑色瓜皮毡帽。他在街东头茶楼租个席位,面前摆起一个三条腿支撑的鼓架,架上放一个圆圆的小皮鼓。只见他左手高扬一对铜简板,右手挥动一个长长的鼓槌;“咚咚”地敲上一阵,接着用清亮的歌喉,流畅的旋律,开口唱道:“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各位明公听我开言,要听文来要听武,要听忠来要听奸。只要你们开口点,我就细细道出来……”
赶集的民众见到有说书人来讲书,感到很是新鲜,就按照说书人的规矩,每人把三分钱投进他面前的盒子里,就围上去听他说书。即使有几个白听的,说书人也不计较,算是捧个人场。说书人把一些根据通俗小说演绎的故事唱得扣人心弦。他说中带唱,绘形绘色,声情并茂,加上曲折的故事情节,听起来十分过瘾。当故事进入高潮正义的一方获胜时,他便慷慨激昂、手舞足蹈,鼓声急骤如珠落玉盘。遇有坏人得势、好人遭难时,他则悲痛唏嘘、哽咽不已,鼓声亦由强而弱,由弱而息。他的表演对听众有很强的感染力。人们拥挤着听,还不时给他叫好鼓掌。
这位说书人还很会掌握火候。当故事进入一个大的转折时,他就设下悬念,便骤然打住不说不唱了。说交的三分钱已经听完,继续听必须再叫三分钱。接着他还脱下黑色瓜皮毡帽,走到每个听众面前施礼,求取小费。听众大多都还想听,也就慷慨解囊,再投进去几个小钱。这样一天下来,说书人还是有一二元钱的收入。当时来说还是挺可观的。
八月十五这一日,秋高气爽,万里晴空,集市开展贸易交流会,四周百里内的生意人都来此做生意。说书人自然要抓住机遇,他一早起来就最好准备,支起小鼓架时刻待发。今天他要开唱他最拿手的唱本《薛仁贵征东》和《杨家将》两部大书。
上午十点多,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说书人,津津有味地听他说唱“家住遥遥一点红,雪花飘飘永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
远处一个肩挑茶水桶子的人摇晃着货郎鼓走来。这人手里一边摇小鼓,一边用京韵的腔调高声唱:“喝糖水啊喝糖水,糖水甜啊糖水甘,天热口渴喝两碗,两碗才要两分钱,喝糖水啊喝糖水,喝了糖水做神仙……”唱的那个腔调真是撩人心情,加上天热,听书的人感到口真的也渴,嗓子冒烟,就开始有人去买糖水喝。于是听书场就有点骚乱。
说书要讲究兴致,听者越是全神贯注,说书的也就更加讲得动情精彩。这下好,说书人看到都去买糖水喝去了,心里就有了气。他想用高声来拢住听书的人,就使劲亮起嗓门吼叫,还加大比划动作,把小鼓连连的敲得震响。
可是说书人没有料到,去买糖水喝的人没有拢住,那个买糖水的却更加唱得来劲了:“喝糖水啊喝糖水,糖水甜啊糖水甘,天热口渴喝两碗,两碗才要两分钱,喝糖水啊喝糖水,喝了糖水做神仙……”“我的糖水不寻常,来自那个北冰洋,皇帝老儿喝一口,三宫六院就不想,唐僧悟空尝一尝,西天取经他就忘……”
这个词儿很新鲜,听书的都去买糖水喝起来。说书人面前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说书人再也说不下去,也就干脆停下来不说书了。
只见说书人走到那个买糖水的人面前,一下丢去五分钱,“来!我喝五碗。”在二话不说,端起糖水就喝。“咕咚咚,咕咚咚”一碗下肚,真的还好喝,接着又端起一碗。“咕咚咚”“咕咚咚”又一碗下肚,真的还甜。说书人端起第三碗,昂起脖子就往肚子里灌……一饮而尽,接着就是第四碗,第五碗。说书人刚摸摸嘴角,突然身子一晃,“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众人一看,还口吐白沫,直翻白眼,连忙七手八脚地救护起来,有的摇胳臂,有的拉腿干,可是说书人还是不省人事……
糟了!喝糖水喝出人命来了。听书场顿时乱套起来。那个买糖水的人也大瞪起眼睛,不知所措,连连向周围的人求救救人。
那些听书的人又是一阵手脚交错地忙活,有的揉说书人的胸口,有的给说书人捶背,有的高声呼叫。折腾了好一阵,说书人才睁开了眼睛醒来。只见说书人长叹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这糖水,甜死我了!”
整体上黄老的行文建构处理很娴熟巧妙,故事情节设置耐看。
另外,说书人那种吸引观众的技巧,也可用来作为我们创作记叙性作品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