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街灯夜雨(散文)
今年春雨来的不早,但也不算晚。轻寒细雨柔然落下,笼起蒙蒙薄雾,沾绿了公园的翠柳,洗开了河畔的野花,风悠悠拂过,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只是在轻描淡写里平添一怀幽绪,若隐若现间勾起几番离思。
穿过薄雾的迷蒙,不喜欢打伞,没入宁静的夜晚,走上寂寞的街头,任由那细丝掠过眼睑,手轻抚飘过的痕迹,那似有似无的湿意让一切更为寂静,温柔地覆盖我一个人的夜。
透过罗织的雨幕,总想抬起头,满天飘飞无声落在我的脸颊,凝望那密密斜斜交织下一盏盏桔黄的街灯,像极了我思念的眼,仿若光与影的音符,涤净张扬的灰尘,除去胸中的积闷,倾听着氤氲成我一个人的歌。
这样的夜里,雨声洒在耳畔,构起的是雨线与光线的和弦;体味细腻与绵长,裸露出被尘封遗忘的日子,却让我生生听出了隐藏之下的苍凉。无尽的幽暗,掩不住弥漫的霓虹,散落虚无的怅惘,闪烁着分散的点点粼光;一阵风吹过,几点雨滴溅落身上,心情在滴答声中上下沉浮,身为他乡之客,寄语风雨捎去久违生疏的乡音,托付灯光照亮曾经走过的地方。
寻一处角落的长椅坐下,目光前行,街灯掩映下,尽处是小城边上隐没在夜色里昏暗的群山,静谧中我仿佛听到山那边熟悉的足音,好像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雨滴下的街灯交汇出水光一色,分别流向想念的往事、想往的故乡。头顶叶子上凝起的水珠时不时落下,恰似那遥远亲人的温柔,寻觅到的相逢时的泪滴。
多少年了,一直怀念山那边滴滴雨落的黄昏,缠绵雨声的夜晚,门前昏黄的灯影,院里翠绿的枝叶。倚在窗前,听那清脆的鸟鸣,听那雨打屋顶的声音;从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出了风雨飘摇中的颠沛流离,听出了风雨过后的波澜不惊;静听岁月难忘的回响,静听光阴荏苒的流逝,诉说不尽的惆怅、无言的成长,在雨声深深敲打下,幻化成灵魂里袅袅的炊烟、绵绵的思绪、漫漫的长路。
环顾天地间,常驻于征途中,一次次寻觅归身何处?或许是心怀沉重的疲惫,在这风雨街灯的最深处,苦躲小憩,倾听心灵的声音,方悟爱的真谛,泪在不经意间划落,也悄然撕去了近乎麻木的伪装,为真的自我、善的心绪、美的灵魂在人性的归回中,不停寻找来时的方向。可曾回味,当背上沉重的行囊匆匆离去、不再回头,让故乡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时抹一把无法自抑的泪水,那奔波在外的游子可否深尝过这样的酸楚,当年华耗尽,世事凄凉,忍受着无处倾诉的折磨,只有那一刹那,期盼的目光和背影突然浮现。
或者,只是一直找不到最合适的方式去表达抑郁心中绵长的思念;或许,我还在等待,等待一朝功成名就,再念回报,可不经意时总在故作遗忘,近乡情怯作祟,在跋涉中沉迷,在沉迷中沉沦,在沉沦中沉默,当鼓起勇气伸出双手去渴望救赎,过于复杂的纠结让曾经的自然变为疏离,多想再去找回一丝温暖和慰藉,在轮回中挣扎,艰难回到了起点,找到平静的港湾,给予我停靠。可在故乡和异乡间无数次穿梭之后,却还是茫然失措,到如今满怀疲惫,只剩下自己的双足知晓跋涉过多少山高水长。
曾经多少个雨夜,灯光和着细雨,它们重叠交替的身影,成为天涯羁旅的我唯一的慰藉。独望街灯,让昏黄肆意迷蒙着双眼,却小心翼翼不敢随意转身,只怕太过匆匆的离去,不小心就打翻了纷杂的回忆,把曾逝去的青春再次洒落一地。我曾想,何不独自乘风,做雨夜里的舵手,让街灯导航,把前行做桨,舍弃黄昏那一缕斜阳,追寻黎明的曙光,可夜雨扑面,光阴悄悄从指缝间就过,一如村庄河畔无休止的风吹雨打,触动着心里隐隐的伤,只是暂做休止,去感怀一下一路走来的风尘沧桑。让那吹拂我的风,浸润我的雨,陪伴我的灯,唤醒一度走失了的经年旧梦,朝向远方的远,追逐诗和远方,还给人生一次远行,走过高山与河流,走过原野与麦田,感知内心的轮廓,遇见更好的自我。
风,还在吹着,雨,依然在下,灯,依旧昏涩。此时,夜色深沉,风缠绵着雨,雨交织着灯,灯孤单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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