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背叛(小说)
A
“我要离婚!”
这天,马明将我叫到办公室,但见他硕大的身子深深埋在那张宽大的老板椅里,原本饱满红润的脸庞笼罩在一团青灰色的烟雾里,因而显出几分野兽般的狰狞。
他平时很少吸烟的。那一刻,我知道他遇到了难以决择的难题。
我和马明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他比我少一岁,但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当仁不让的老大,而我呢,也心甘情愿做他的小弟。比如现在,他是一个拥有千万资产的公司老板,而我是他手下的一名打工仔。当然,在人前,他称我是公司的副总,可我每天无非为他开开车,提提包,代代酒罢了。
我不说话,只默默地望着他。
终于,他直起身子,伸出胖乎乎的手,将烟头狠狠摁进那只天青色的烟灰缸里,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离婚!”
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他跟公司一名非常漂亮的女员工打得火热,但我认为有钱人都是这德性,玩玩罢了。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发展到这一步,这实在令我惊讶。
“为什么要离婚,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再说晓艳好像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可她一直装聋作哑,不吵不闹,这样聪明大度的女人你到哪里去找?”
“再大度又有什么用。问题是,她不会生孩子,我总不能让我的财产后继无人吧。”
“她不是正在治吗,早晚会治好的。”
“治好?要能治早就治好了。”
“实在不行,领养一个孩子就好,何必要离婚呢。回想当初,你们能够走到一起,有多么不容易。”我这样提醒他。
“唉,我对你说实话吧,我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怀有身孕,每天吵着闹着要跟我结婚。她还给了我一个期限,让我在一个月之内必须把婚离了,否则她就一尸两命死给我看。你想想,两条人命啊,我忍心么?”
“那你就忍心抛弃晓艳?”
“老实说,我已经不爱她了。再说,我会补偿她的。”
“怎么补偿?”
“离婚后给她两百万。”
“这么说,你是非离不可了?”
“非离不可!”
“那你跟晓艳商量过离婚的事么?”
“当然商量过,她说,离婚可以,但要一半财产。你想,我辛辛苦苦创下这份家业容易么,我当然不会给她一半。所以,我想请你想个办法,既要把婚离了,又不能把我的财产分了。”
“依我看,晓艳不是那种贪财的人,她只是不愿跟你离婚罢了。至于那个怀孕的女人,所谓以死相逼,只怕就像当年……”说到这里,我嘲讽地望着他,“一样演戏罢了。”
“别提当年了,我想想都后悔,”马明涨红了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算了,这事你不用管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我沉默半晌,主动请缨说:“既然你都决定好了,还是我来想办法吧。毕竟我们是好兄弟嘛。”
B
六年前,晓艳不但年轻漂亮,而且家境也挺不错,因而追求者众多。当年的马明跟我一样,只是一名普通工人,父母又都在乡下务农,可他偏偏志存高远,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为了战胜强敌,可谓费尽心机。他没钱,买不起贵重的礼品,于是反其道而行之,专买些不值钱,却十分诱人的零食和小摊上赏心悦目的工艺品送给晓艳。他送不起花,就一天一封给晓艳写情书。当然,这些情书都是由我代笔起草。再加上他外表英俊,能说会道,终于有一天,晓艳投入了马明的怀抱。
不过,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晓艳父母强烈的反对。在父母软硬兼施的劝导下,晓艳终于屈服了,向马明提出了分手。
马明没想到,眼看大功告成,却功亏一篑,实在不甘心。他找我商量,看能不能想办法挽回败局。我思索半响,说我倒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听我如此这般一说,他精神为之一振,连声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当晚,马明买了一瓶老白干和一瓶啤酒。他先是就着花生米美美地喝完老白干,然后将那瓶啤酒全浇在身上,给人的感觉,醉酒后全身散发着酒气。最后,高潮来了,他爬上我们单位的宿舍楼,一面嘴里大嚷大叫“晓艳,我爱你!”一面故作摇摇晃晃,作势要往下跳的样子。而我事先侦察到晓艳已经回家,因此,当马明那边好戏开场后,我这边立马十万火急敲晓艳的家门。当晓艳得知马明要为她跳楼时,当时就吓哭了,再也不顾父母的阻挡,发疯般直奔现场。最后,在晓艳苦苦哀求并发誓此生非他不嫁时,马明方才“冷静”下来。看着他从容逼真的演出,我真为演艺界漏掉这么个表演天才而遗憾。
安抚好马明后,晓艳受到启示,一到家就向父母宣称:假如二老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她立马跳楼自杀。吓得父母只差给她磕头,最后只好违心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马明同晓艳结婚后,马明拿着晓艳的十万元陪嫁作本钱,做起了水果生意。也是他头脑灵活加上运气不错,一年下来,不但收回了成本,还净赚了五六万。这样一来,岳父母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暗夸女儿有眼光。
马明的生意越做越大,数年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便把我叫过去帮忙,还给了我一个副总的头衔。眼看公司兴旺发达,钱越赚越多,他们的感情却日趋冷淡,最后竟闹到爱断情绝,劳燕分飞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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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将一叠照片放到马明的办公桌上。照片里,晓艳和一个陌生男人或调笑,或相拥,其中还有一张床上的裸照,几乎不堪入目。马明看了,脸一会红,一会儿绿,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与别的女人勾搭时,自己的老婆早已给他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这个贱货!我原本还念她与我有几年夫妻之情,准备给她两百万。现在,我要叫她净身出门,立马滚蛋。”马明气得在办公室摔桌打椅,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
可以想见,当马明将那叠照片扔到晓艳面前时,晓艳是何种表情,同时料定晓艳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两人只得闹上法庭,一决雌雄。
一个月后,法庭开庭审理,当马明和他的律师胸有成竹地坐在被告席上,准备迎接胜诉时,不料,晓艳和她的律师却甩出一颗重磅炸弹。那是一段DV,里面收录着马明与一个漂亮女人的生活起居。更让马明吃惊的是,晓艳当庭否认认识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后经法院技术人员鉴定,那些照片都是人工和成的。也就是说,晓艳红杏出墙的事实不成立。这样一来,马明就成了过错方,他的财产将有一半属于晓艳。
“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办事的?”回到公司后,马明对我大发雷霆。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包括合成照片和那段偷拍的DV。”与他的激动相比,我显得异常平静。
“是你?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马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我待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待我是不错,但你不该背叛晓艳!”
“我背叛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爱她。”
“什么?你爱她?!”马明瞪大的眼睛象是看见了鬼。
“准确地说,从你当年追求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但我有自知之明,觉得配不上她。再说,出于朋友道义,我也不应该跟你抢。所以,我只有躲在你的情书里向她倾诉我内心的情感。”
“我说呢,你的情书怎么写得那么感人呢。”马明冷笑道。
“承蒙过奖。说句心里话,看着你们相爱,我痛苦过,也妒忌过,但我还是真心祝福你们。正因如此,当年眼看你们要被活活拆散时,我替你们导演了那场骗局。但事实证明,我错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并不爱她。如今,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我精心设计了这个陷阱,为的是替晓艳夺回本该属于她的那半家产,尽管这远远弥补不了我们对她的伤害。”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么下一步,你们是不是打算结婚?”说到这里,马明大笑一声,极力嘲讽和挖苦说,“这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看来真正的赢家是你老兄,深谋远虑,财色双收啊。都说不叫的狗最咬人,厉害厉害,果然厉害。”
“放心吧,我从未跟晓艳说过我爱她,我也从没奢望要跟她结婚。当然,我更不会觊觎你的钱财!”说罢,我从口袋里掏出辞职书,端端正正地放到他的桌上,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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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正在房间收拾行礼,准备离开这座小县城时,门铃响起。
开门一看,是晓艳。但见她那双美丽得令我心颤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我,然后就有几颗泪珠滑出眼眶。
她说:“马明都告诉我了,你可以为我留下来么?”
“不可以。要是那样的话,就应了马明的那句话,我成了财色双收的无耻之徒,这样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晓艳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说,“要是我愿意放弃那份财产呢?”
“怎么可能,那可是一笔巨资啊。这世上大多数人几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呢。”
“可我已经受够了有钱却独守空房的日子啊!”她的眼泪又掉下来,“只要你答应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失去再多的钱我也无所谓。”
“我想,你将来会后悔的!”我说。
“也许吧。但是,趁我现在还没后悔……”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赶紧伸出双臂,将这个多年来,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久,我和晓艳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本来,我们没有给马明发请柬,但结婚那天,他不请自来。见面时,他一脸惭愧,却十分真诚地祝福了我们,并慷慨地赠送我们一份大礼——
那是一张巨额支票。至于具体数字,请恕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