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岁男人在冬天的担心
　　
　　
　　 不知道父亲的炉火里
　　 有没有加煤。或者
　　 他的酒杯里，还有没有酒
　　 我所担心的事情
　　 父亲从来不对我说起
　　 除非，他在某一天夜里
　　 梦见了母亲，被天堂里的雪
　　 覆盖着
　　 不知道孩子们在这个周末
　　 住在学校里，想吃什么
　　 带去的衣物，换了没有
　　 棉鞋有没有打湿，没有洗头
　　 会不会长出虱子
　　 我所担心的事情，是我
　　 看见了我，从皱纹里爬出
　　 孩子们就像生命里的种子
　　 总有一天，会从我的生活里
　　 掉落
　　 超市的门，可以早关
　　 半个小时吗？九点半以后
　　 其实已经没有了顾客
　　 在冬天的夜里，连影子
　　 都被冷得更加消瘦
　　 如果早点关门，她就可以
　　 早点儿下班了。
　　 我担心的是，她抵不住风寒
　　 感冒了，一遍一遍咳嗽
　　 因为喝多了水，又
　　 一遍一遍地从夜晚的喉咙里
　　 爬出去上厕所
　　 我还担心，那些远在
　　 外地的亲友。他们回来吗
　　 有没有接到工资，有没有
　　 买好车票。但是，
　　 我更担心他们在回来的路上
　　 被堵住了，堵在了冬天
　　 和春天的交接之处
　　 除了我，我担心所有
　　 别的事物。就像父亲
　　 担心有一只挑食的公鸡
　　 是不是生病了。担心
　　 那头肥了的猪，要多少开水
　　 担心野外的老鼠，差不差粮食
　　 除了岁月，没有什么
　　 会担心我。它是等着
　　 活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