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十几岁辍学，在台北街头闲逛时遇到了阿喜。两个少年一见如故，竟然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不读书，又不能出门工作，家境不好的父母也没有多少闲钱给他们，慢慢地，阿凯就跟着阿喜开始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来。
　　 一天，阿喜对阿凯说，他在台北郊区发现了一处建筑别致的庄园，经打听知道那是一个张姓画家的家。据说那画家的画很值钱，一幅画就能卖到几千万。阿喜说如果能搞到一两幅他的画，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阿喜在说这话的时候，两只小眼睛一闪一闪地放着光，那样子仿佛马上就能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一般。阿凯担忧那么有钱的人家，安保措施肯定做得很到位。阿喜说张姓画家不仅画画得好，还喜欢吃，也喜欢自己做。画家是四川人，对川菜尤其爱好。家里来了要好的朋友时，他就叫附近的川味馆送来上好的食材及配料，亲自做给朋友品尝。阿喜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背后的包里抽出了两件油渍麻花的饭店工作服来抖了抖，阿凯心领神会。
　　 午后，两个少年换好衣服，抬着阿凯偷衣服时顺手拿来的食盒，来到了阿喜所说的庄园。
　　 庄园的面积很大，门口的黑色匾额上题着“摩耶精舍”四个金色大字，远远望去就能看出主人不俗的品位。门房看到抬着食盒的阿凯和阿喜，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换了人之后，就把他们领进了院子。
　　 阿凯和阿喜一边走，一边四处察看院子里的结构。摩耶精舍是四合院式的两层小楼，院内布置典雅，繁花巨木，游鱼戏石，一应俱全。一楼设有客厅、画室、餐厅、厨房，二楼好像是主人的书房和卧室。
　　 一行人很快到了厨房，厨房里有一胖一瘦两个厨师，门房向他们交待了几句后转身离开。瘦厨师一直忙着切菜，对他们的到来眼皮都没抬一下。胖厨师让他们把食盒放在地上，看了看食材，捡了几样，就自顾自忙去了。两个少年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阿喜慌称去一下卫生间，就溜了出去。阿凯问胖厨师需不需要帮忙，胖厨师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案板上的一摞餐具，让他用清水冲一遍，再用干净的布擦干。
　　 正当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拿着手杖、穿着黑色长袍气度不凡的白胡子老人。老人一边走一边问胖厨师菜准备得怎么样了。胖厨师应答着。当老人看向正在擦碗的阿凯时，胖厨师连忙解释说是川味馆送货的小伙计。老人点点头之后，就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胖厨师。胖厨师看完菜单，就把它放到了案板一侧。阿凯偷偷看了看菜单，上面写着：粉蒸肉、葱烧乌参、成都狮子头、鸡油芦笋、干烧明虾等。白胡子老人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他一边查看各种食材的新鲜度，一边跟两个厨师说着每种菜品制作的细节处理。交待完这些后，老人转身向厨房门外走去。
　　 正在这时，门房急匆匆地跑过来，差点跟老人撞了个满怀。老人喝住他之后，他才惊慌地伏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同时还用手指了指阿凯。当老人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向阿凯时，阿凯的腿差一点软了下去。片刻之后，老人镇静地挥手打发走门房，又转身回了厨房。他背着手，慢慢踱步到阿凯身边，轻声问阿凯今年多大，在川味馆干了多久。阿凯强做镇静回答说十五岁，刚去餐馆一个月。老人盯着阿凯看了几秒，那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一胖一瘦两个厨师这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起看向阿凯。这时的阿凯，紧张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想，完了完了，跑不了了。老人没再说什么，走到两个厨师身边，吩咐他们备菜、开火。
　　 老人沉默地看着两个厨师忙活，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发着抖擦碗的阿凯。两个厨师把菜炒得热火朝天，但每到放调料的关键时刻，都会请示一下老人，老人就过来亲自添加。老人觉得火候足够时，就吩咐出锅装盘。在这间隙里，老人曾拿起菜单，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菜单的背面画了些什么，画完之后又把菜单放回了原处。那些经过老人指点的菜出锅后，色泽鲜艳，香气四溢，再搭配上漂亮的餐具，简直就是一幅画。
　　 菜做得差不多了，老人离开厨房前，拍了拍阿凯的肩，然后又走到胖厨师跟前跟他耳语了几句。胖子看着阿凯，点了点头。当所有的菜品完成后，两个厨师把菜放在托盘上，端去了待客的餐厅。阿凯一个人在厨房，稍微松了口气，惊慌之后发觉有些饿了。门外阿喜一脸兴奋的在门口向阿凯招手，他似乎是得了手。阿凯连食盒都没顾得上提，回头从案板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牛肉，并顺手用案上的菜单包了包，就揣进了怀里。两个人走出摩耶精舍时，门房冷冷的目光让阿凯激灵灵打冷战。
　　 一路狂奔去了画商那里，阿喜从怀里掏出自书房之中匆忙偷的画。画商接过画，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慢慢打开，然后拿出放大镜开始仔细察看。片刻之后，画商抬起头来，满脸的失望。他说这不是张大千的画，是小孩子临摹用的草纸。阿喜一脸沮丧，他说书房里的画都是一卷卷的，不好带出门，只有这张是铺在书桌上的，就叠了拿了。
　　 阿凯读书少，也不知道张大千是谁，一下午又惊又吓的，此时牛肉的香味从怀里散发出来。他也不管画不画的了，从怀里掏出菜单包着的牛肉，大嚼起来。他吧唧嘴吃肉的声音引起了画商的鄙视，但当他的目光触到阿凯手里的菜单时，画商神经质地跳了起来。他让阿凯把包肉的菜单递给他看看。
　　 阿凯有些惶恐地把手里揉皱的纸递给他。画商把菜单小心翼翼的接过，手却一直在抖。他一点点地把菜单捋平，看着菜单恨恨地对阿凯说：张大千的真迹，竟然被你用来包了牛肉，天理何在！
　　 刚说完这些，画商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似的，把菜单猛然翻了过来，只见菜单的背面上用钢笔勾勒了一幅画，那赫然就是：梁上君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