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的春天
　　
　　 雨跟着雨，下得急
　　 我们在雨里走，雨里躲。并不像杏花桃花
　　 说来就来
　　 仿佛一片一片的海，举起火焰
　　 被我们隐藏。我们裹着淡淡的香
　　 还在谈雪。关闭窗户
　　 谈起过山羊堡。大佛寺。祁家店
　　 也谈大什字。南湖公园。何克陵园。艾黎大道
　　 最后一次，我看不见你
　　 对你提起过霍拉山
　　 那儿有羊群。有刚刚挺起腰身的草
　　 如果再有一个果园
　　 你会不会露面。带上你叫卖的小油菜
　　 喊我。给我一根羽毛
　　 我会走出核桃壳
　　 我会低下头，和你刨开松软的土层
　　 扶起掩埋的葡萄枝
　　
　　 ◎谷雨
　　
　　 等待死亡的人，从床上坐起来
　　 不用搀扶，就可以下地。就可以来来回回地走
　　 她想出门，看看太阳
　　 她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听听风
　　 花花草草，在她周围
　　 陪着她。看着她
　　 清点她卧床不起的原因。她笑着，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
　　 一滴一滴绽开
　　 附近学步的孩子，紧抓自己的衣服
　　 歪歪斜斜地
　　 抬起一只小手指了指。飞起的蝴蝶
　　 落在她的眼泪上 
　　  
　　 ◎雨后
　　
　　 树叶突然绿了。来来往往的人焕然一新
　　 带着春的表情，经过我
　　 野蔷薇举起花苞，在各个小区的大院内
　　 矜持而缄默
　　 我握一把钥匙
　　 把影子拉长，缩短
　　 踩在脚下面
　　 开门。我想起了买油菜的大嫂
　　 她说她有一个塑料大棚
　　 她说草莓挨着草莓，趁暮色潮湿
　　 私自离开了草莓枝
　　
　　 ◎乡下的小路
　　
　　 母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
　　 弟弟走在最后面。有时，我们拉着牛
　　 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牛在地埂上吃草
　　 我拔草。给麦子撒化肥，浇水
　　 我们返回。亲眼看见野雉和兔子
　　 出现。消失
　　 几丛红柳是新生的
　　 几棵低矮的沙枣树，摇晃自己幼嫩旳枝
　　 我并不过问。也不在意
　　 像大多数人
　　 踏上小路就能抵达
　　 踏上小路就能回家。不到十分钟
　　 母亲烧水做饭，弟弟提水饮牛
　　 我放下草筐，打开日记
　　 又一次发现 ——
　　 小路上高出杂草的花，不认识蝴蝶
　　 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名字
　　
　　 ◎四月，有一些话需要对着麦苗喊
　　
　　 听到的死讯，被水泡，被雨淋
　　 他们仍然谈着，笑着
　　 扔掉，拾起来继续谈
　　 我摸着死者看不见的脸，摸着她不知是长还是短的头发
　　 怜悯。疼痛
　　 月亮的灯光下，我隐藏自己
　　 躲开花
　　 躲开叶子暗示
　　 不爱。不恨
　　 不打扰。每一个活着的都应不认识我
　　 就像不认识黑树窝
　　 黑树窝毫无形象的沙枣树
　　 乌鸦常常在它的枝上坐窝。常常喊
　　 旁边的麦子，晃了晃身子
　　 就势腾给草
　　 一个更大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