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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丹枫】租房居住的日子 (散文)


作者:安子川 举人,4207.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58发表时间:2021-05-21 06:55:25
摘要:丹枫原创首发

【丹枫】租房居住的日子 (散文)
   一
   租房居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成家后的铁路职工当中非常普遍,普遍的就像刚参加工作的新工都要住单身宿舍一样。
   那时,还没有商品房之说,更没有自己掏钱买房的意识,一切都是计划经济的延续。职工住房全凭单位分配,而且次次都是按工龄长短、荣誉高低、贡献大小排队。人多房少,条件苛刻,等一套分房落在自己名下,孩子往往都已长到了七八岁甚至十来岁。
   但不管怎样,总算有一种盼头在鼓舞人们的士气。就像年年的先进评比,即使一次两次评不上,只要努力,勤奋工作,总有评上的那一天。
   更何况还有住房补贴,一笔虽不是很多,但却足以慰藉无房户职工心灵的组织关怀。
   于是,租房,就成了当时满足职工住房的最佳选择,也是当时一种最普遍、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虽不如有房户住得自由和体面,但也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和安乐窝。
  
   二
   我工作的地方在宝鸡市,周边的其它地段虽不太清楚,但就天天上下班的上马营,却给了我太多的住房体验和人生阅历,让本就远离农村的我又一次的回归农村。
   起先,在住单身宿舍的几年里,并不了解周边农村,生活的圈子除了上班场所外,最多的就是上马营那条繁华的铁路街道。我所有的生活乐趣,如日用品的购买,早晚饭的来源,文化娱乐的去处,饭后的散步和闲聊,以及每日至少一个来回的形象展示和欣赏风景,都来自于此。
   那时,在我的心里,上马营就是宝鸡市,宝鸡市就是上马营。
   直到有一天,我走出了单身宿舍,需要租房居住的时候,上马营周边的农村,才进入了我的视线,成为日后长达六年半的又一家乡。
   联盟队,距上马营街只有一路之隔,路南为联盟一二三四队,沿马路一字儿排开,与路北的铁路各单位呈平行距离。我所在的单位,距联盟二队最近,近得如同一个村子的南头和北头,直线距离也就一里之路,理所当然就成了我的首选居住地。
   和当时所有的农村一样:独家独院,种地收粮,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各种农具应有尽有,鸡鸭牛羊成群成列。所不同者:房子盖得大气,全是两层三层的红砖黛瓦;院子盖得严实,几乎不浪费一处有用的空间;房间全部出租,如同生意红火的旅社;水池共用一个,人多需要排队;院内没有厕所,即使频繁起夜,也只有去院外的公用旱厕。
   就是这么个平平常常的村子,在当时的铁路职工心中,却是个人人争相租住的风水宝地。我之所以能住进来,就是四处打听、八方托人的结果。
   开始,我非常高兴,不大的一个村子,几乎住满了所有的无房户职工:有的是一个单位的,有的是一个系统的,有的在沿线上班,有的是单亲职工,还有的是专门从农村来做生意的。而且家家都有孩子,或大孩,或小孩,或男孩,或女孩。在院子,大人小孩出出进进,说声笑声不绝于耳;在街道,车辆行人来来回回,鸡鸭狗猫乱飞乱叫,既像繁华的街市,又像自由市场,大家一处相伴,如同一家人一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可是,住着住着,便觉得很不适应了。那种吵闹,那种打骂,那种哭声,那种无聊,几乎天天充斥着我的耳朵,扰乱着我的视线,破坏着我的心情,影响着我的生活。有时还没走进院子,老远就听见几个孩子打骂哭闹;有时刚端上饭碗,就听见隔壁的两口子又在争吵不休;有时刚躺下还没进入梦乡,就听见二楼的妈妈为孩子的一道错题而厉声训呵;有时早上刚准备出门,就听见房东大嫂破口大骂:哪个不要脸的孩子,又把尿洒在了水池边……凡此种种,实在难以忍受。
   试想,当你急急火火的下班回家,利用中午那一点点时间准备摘菜洗菜做饭的时候,水池边却站满了和你同样着急的等待者,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当你好不容排队到跟前,正准备洗菜洗碗的时候,却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从水池底下扑入鼻孔,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当你在北风呼啸的大冷天晚上,一次次准备上厕所的时候,却要走出院门,走上街道,你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本就对农村生活非常熟悉的我,按理说完全可以适应这种环境,可对这密不透风的新式四合院以及罐头盒似的拥挤生活,却娇贵德异常难以适应。
   在我们那里,一切都是宽敞明亮的,宽敞明亮的街道,宽敞明亮的院落,宽敞明亮的房间,甚至连每家每户的厕所都是宽敞明亮的。尽管马路坑坑洼洼,未被水泥硬面;尽管房屋土砖结合,未见楼房进村;尽管吃水肩挑手抬,未有自来用水。但整个村子却是安静清爽的,安静地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清爽地能闻到泥土的芳香。
   身处这样的农村,不要说心情愉悦、身心健康,就连那些鸡鸭狗猫,也一只只优哉游哉,如同仙境。
   记得有一次和妻子在闲聊中自嘲:“放着自家的房子不住,却要在城里花钱租房,真是造化弄人。”
   谁知妻子却说:“那不一样,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花钱租房,那是工作的需要,是商品粮的象征,更是身份的体现。同样是房子,家里的一文不值,城里的却价值连城。这就是平台的作用。”
   妻子的观点虽然有失偏颇,但在那个年代,却也确实如此。一切都是奔着商品粮而去,一切都是朝着城里人的生活迈进。
  
   三
   有时,适应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最大法宝。
   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厌烦期后,我开始慢慢适应了这种拥挤、吵杂、无序、而又各自为阵的租房生活,也慢慢观察、接触和了解了几乎天天见面的房东和其他房客。
   房东是一个有着一儿一女的中年男子,儿子十七八岁,女儿十一二岁。因为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劳动,看上去足足有五十岁朝上。其实,他的实际年龄也就四十一二岁。
   也许是过于老实的缘故,在所有村里人都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想办法打工挣钱或开办小型工厂、拼力摆脱农村土地和农民身份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却仍然守着越来越少的一两亩土地整日忙碌。一天一天地早出晚归,一茬一茬地种菜种粮,一遍一遍地施肥浇水,好像地里有永远干不完的活,永远没有空闲时间休息。
   别人也有土地,可大都有农忙农闲时间。忙时侍弄土地,闲时打工挣钱。头发梳得流光,衣服穿得整洁,皮鞋擦得锃亮,看上去跟城里人一模一样。
   这对房东父子可好,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旧衣旧衫、旧鞋旧袜,而且每次干活,都要戴一顶早已发黄发黑的麦秸草帽,骑一辆半新不旧的三轮车,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一副永远闲不住的老黄牛形象。
   我不知道他这样一年四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到底能从那点少得可怜的土地上刨回多少生活结余。但他就这么长年累月地劳作着,继承着祖祖辈辈的光荣传统:农民,就得老老实实的种地。
   好在,他赶上了好时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他每人每年要从生产队分到三五万的积蓄。用这些积蓄,他和所有的村里人一样,把院子盖得严严实实,不是一层,而是两层红砖大瓦房。
   他成了房东,一个拥有七八家甚至十来家房客的房东。一个实实在在的城农村暴发户。
   其实,说他是房东,掌权拿事的却是他老婆。一个比他小三四岁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也不低,在女人中算是中等,胖嘟嘟的,如发酵的馒头,看上去憨厚慈祥,实际上心里有数。房客的房租价钱、收缴时间,地里的施肥浇水、种菜种地,甚至每天三顿饭做什么、吃什么,全由她决定安排,男人只是具体的执行者和跑腿者。
   记得有一次,我因出差多日忘记了按时缴房租。男人倒是不急,她却一个劲催男人问我。可男人在我房门外转了好几圈,就是不好开口,见我出来,又不说话,弄得我一头雾水。谁知男人刚一回去,她就骂了声“窝囊废”。自个找我笑着说:“婷婷她爸,你的房费还没缴呢?”我的孩子小名叫婷婷,她一直这么称呼我。我一听猛然醒悟,赶紧说:“你看我,都忙糊涂了。好好好,我马上缴。”说完,赶紧取钱弥补了我的过错。
   还有一次,男人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她不在家,饭也没做,就主动去厨房忙活。也许男人忘了她的交代,也许男人没有按惯例去做。等她从外面回来,看到厨房狼藉一片,做的饭也不像样子,劈头盖脸地就开始训骂,吓得男人左右不是,活像一个可怜的小学生。见我从外面进来,又赶紧止住了声,气咻咻地转身回屋。
   这就是我的房东,一个真正掌权的幕后房东。至于他们的儿子,就什么也不是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由尾随者。
  
   四
   台湾著名言情小说家席绢,就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曾有过自己独特的见解,我非常感同身受。她说:生命中的缘分,向来是由许多的不经意拼凑而成,也让模糊的印象逐渐镌镂上心头,鲜明得不能忽视。
   和我同住的七家房客,有四家是铁路职工,两家是做生意的外乡村民,一家是地方厂子职工,都是拖家带口,层次不齐。有一个孩子的,有两个孩子的,也有只夫妻两人。
   四家铁路职工中,有两家和我同一单位,关系甚密,常来常往,我之所以能住进来,就是托她的关系。另外两家铁路职工,因在沿线小站工作,不常回来,即使偶然碰到,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时隐时现,来往甚少;
   地方厂家的两口,孩子尚小,刚上幼儿园,男人忙得顾不了家,女的就承担起了家务活和接送孩子的任务。每天早上,我们几家大一点的孩子,都自觉地起床陆续上学,唯有她家孩子哭哭啼啼不肯出门,她只好又背又抱地哄着孩子往外走。之后,又急忙骑车上班,如打仗一般,我看着都替她着急;
   至于另外两家,农村来的,一家在街上卖菜,一家四处收废旧报纸和书籍。看似不起眼的营生,却被他们做得风生水起。
   卖菜这一家,我住进去前,就已经经营了好几年。男的三十出头,女的二十七八,膝下有一个两岁多男孩。每天早上天不亮,男的就登上三轮车,到两三公里外的市场批发蔬菜。女的开始做饭,等男的蹬着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回来,饭也做好了。一家人急急地吃过早饭,男人再蹬上车子到固定的小区市场,开始他一天的卖菜营生。女的在家洗锅洗碗,照看孩子,等到上午十点多钟,知道该是卖菜最忙的时候,便抱着孩子,来到市场,给男人帮忙。不是招揽顾客,就是称菜寄菜,动作麻利,态度热情。直至高峰过后,行人稀少,才和男人收好菜,装上车,抱着孩子回家做饭、吃饭。之后,再稍微休息一会,又开始他后半天的忙碌。
   本以为这日复一日的忙碌,挣不了几个钱。后来慢慢熟了,才知道他每天的收入,要远远高出我的工资好几倍。
   收废旧报纸和书籍的这一家,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身材魁梧,体魄强壮,无论走路还是干活,都给人一种浑身有劲的感觉;女人身材娇小,身体瘦弱,完全是农村普通妇女的形象。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男人每天蹬着三轮车出门,四处找单位收购废旧报纸和书籍,中午吃饭时便满载着收获回来。女人赶紧帮忙卸车,沏茶倒水,端菜端饭。之后,男人休息,女人忙着整理归类报刊杂志和各种书籍。待到男人休息起来,蹬车出门,女人仍在认真仔细地忙碌分类。
   看到这些,我心里纳闷,不都是废旧物品,有必要这么认真分类吗?后来才发现,收回来的这些废品,经过女人的梳理分类,可以卖上价格不等、又远远高于出售价好几倍的价钱。比如,分类出的各种书籍和杂志,她就让男人拉到街上,摆在最繁华的马路旁边。她一边干活一边零售,即使每本卖一块钱,一天也能收入一百多元。等到最后挑得实在不好卖了,又让男人拉到旧书店去卖,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如此的反复筛选,层层赚钱,到最后就只有把剩下的和那些废报纸、废纸削一起,装满大卡车直接卖给了造纸厂。
   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如此的经济收入也远远高出我的工资。
   但说实在的,他们非常辛苦。勤劳吃苦的农民本色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也许正是这一点,我不但和院里的工人兄弟主动接触,更和几个农民兄弟打得火热,动不动就和他们称兄道弟,相互交流。刚来时的那种烦躁心情没有了,继之而来的是对这个大家庭的热爱和相互之间的情深义重。比如做饭,基本都在同一时间,也采取同样的办法:凳子给门外一搬,煤气灶给上面一放,该炒菜的炒菜,该烧水的烧水,该下面条的下面条。
   这个时间,也是最热闹有趣的。大家一边忙碌,一边不停地说笑:你问我做的什么饭,我问你喜欢吃咸还是淡;你给我介绍臊子面的正宗做法,我教给你水煮鱼片的最新配方。那种亲如一家的热情劲,早已没有了刚来时的生疏和隔阂。尤其是你给我送把菜,我给你端碗饭;你帮我带带孩子,我替你推推车子;谁家夫妻吵架了,有人主动劝解,谁家遇到喜事了,大家争相祝贺。这种亲如一家的气氛,让整个院落温暖如春、快乐祥和。
   后来房东儿子结婚,人人主动参与,高兴地就像自家人办喜事一样,帮忙、祝贺、道喜,直至酒足饭饱、曲终人净才各自回家,把一桩本与己毫无关系的婚礼,举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让模糊的印象逐渐镌镂上心头,鲜明得不能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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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相信,在外打工的人都有租房居住的时光,那份时光是美好的、温馨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作者在铁路上班,和同事们有过租房居住的经历,从不适应到适应,从不习惯到习惯,从相互陌生到相互了解,从一般朋友到情深意重,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历练,每个人又都获得了一笔宝贵的财富,领悟人生的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正是这种历练和财富。让作者的人生丰富多彩,并在每前进一步,都充满了激情和动力,也更加的怀念租房居住的日子 !全篇文字精炼,语言流畅,租房日子,幸福多多,精彩无限,令人怀念!力推欣赏!【编辑:梦锁孤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523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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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21-05-21 07:00:40
  又见老师佳作,点赞!期待取得好成绩!
梦锁孤音
回复1 楼        文友:安子川        2021-05-21 11:07:59
  谢谢社长老师点评鼓励
2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21-05-23 21:05:14
  恭喜老师文章又获精品,期待精彩继续!
梦锁孤音
回复2 楼        文友:安子川        2021-05-24 17:29:40
  谢谢社长老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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