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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时光】被风吹走的往事(小说)


作者:陈门立雪 白丁,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089发表时间:2021-05-27 16:42:59

王之妍给我打电话,说最近全身乏力,无心睡眠,想找个中医调理,让我介绍个好中医给她。她说,光子,你一定得帮我。挂了她的电话,我马不停蹄地找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中医,人家是市里有名的专家,给市领导看病的,轻易没有号漏出来。
   我带王之妍去看病,让老中医给她号脉,又去找中药批发商,找质量最好的,价钱最便宜的药。做完这一切,她跟我说:“光子,谢谢你啊。没有你帮忙,我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是同学,总有情谊在。”
   我们相识于少年,初中就在一个班,王之妍坐我前面一排,每天也不怎么听课,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惹得老师经常朝她扔粉笔头。有时候,老师手法不准,也有时候,她将头躲开,粉笔头就会径直飞到我桌上。她不发呆的时候,就写诗,上语文课,她写,数学课也写,英语课也写,也不用专门的本子,就写在课本的空白处。
   我送过王之妍一个本子,外面用一个绿色的塑料套包着。我告诉她,可以把诗写在这个本子上,将来写得多了,组成一个集子,说不定就成诗人了。她不买我的好,说:“诗人有什么好当的,海子写那么好,也卧轨了。”
   年少的我,不知海子是谁,却知道卧轨很惨,就说:“那别写了,卧轨一定很痛。”
   我不知道王之妍后来有没有再写诗,但那本子,她一直没有还我。
   中午做午睡,我们都是以书本为枕,躺在座位或桌子上睡。我躺在座位上,一侧身就能看到王之妍的脸,她脸很白,耳侧有淡淡的绒毛,她眼睛黑黑的,像一汪深深的潭水,我望一眼,就被那潭水吸引,望了一眼又一眼。她的脸突然就红了,横了我一眼,背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我脸颊发热,也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中间似乎翻了几次身,待再次醒来,睁开眼时,发现她正盯着我,我慌乱躲开她的眼,言不由衷地问:“快到点了吗?”
   初中毕业,同班同学如流云四散,有的去了县一中,那是我们县最好的高中,师资雄厚,生源优秀。更多的人去了县二中,那所高中位于城郊,中考成绩及格的都能上,不及格的,给学校捐点钱也能上。我去的是县七中,它座落在一片群山中,只有一条水泥路进出,走进去,仿佛投入莽莽群山之中。那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我的初中老师和我父母都这样认为。我的成绩刚过一中线,进去读,也就进个最差的班。老师跟我爸说:别去,去七中,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我就去了七中,从我家走路到镇上,坐26路公交车,车里全是人,挤得像沙丁鱼的罐头,都是去七中的学生,这里就这一趟车去七中。他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说一些没营养的笑话,别人没笑,他自己笑得要死。我无心理他们,心里头愁云密布,此去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靠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一片新天地,这种愁绪之下,我有些想哭。
   去到学校,报了名交了钱,当天晚上就开班会。一溜的同学,按暂时的座位号,一个接一个,到讲台上介绍自己,把姓名,年龄,毕业学校都讲一遍。
   我坐在左侧靠窗的位置,转头看到的就是黑黝黝的窗外,浓墨一样的夜色,投眼过去,让人心惊胆颤,暗自庆幸自己坐在白炽灯通明的教室里。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陌生同学的演讲,心里无聊之至,正恍然出神之际,一个声音在讲台方向响起:“我叫王之妍,今年15岁……”
   那声音像晴空中的一个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看去,果然是王之妍,她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介绍自己,似有意,又似无意般瞟向我。她的出现,像一股清风,把我心头布满的阴云吹散。
   放学后,我叫住王之妍,问她能不能到操场上走一走。她回头看看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同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我出了教室。
   教室外面黑灯瞎火的,眼睛从明亮的地方转到黑暗的地方,我颇有些不适应,在教学楼前站了一阵,等着王之妍跟上来。她提议去操场走走。我不知道操场在哪,她说她带路。她来学校好几天了,把学校都摸熟了。
   操场上没有路灯,黑压压一片。借着天光,勉强能看清路。
   “你怎么也来七中了?”我问。
   “我想着你应该会来。”
   我们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回忆着初中时那些我们共同还记得的人,说起我们的语文老师,她是个老太太,每天中午不用睡觉,趁我们午睡的时候,躲在办公室里写小黑板,正面背面写得密密麻麻。我们午睡起来,正是昏昏沉沉之际,她就把小黑板挂在大黑板上,让我们把段落大意,中心思想都用笔抄下来。
   说着我们的语文老师,我和王之妍都觉得她挺累,每天中午写两黑板,排版优美,字迹工整。语文老师所做的这些,没有人觉得她好,她把小黑板提进教室的时候,睡眼惺松的我们,只觉得这个老师好烦,没人觉得这个老师多么有责任心。
   我们在操场上把共同的熟人说了一个遍,就寝的铃声也响过了三遍,预示着熄灯的时候即将到来,到处可以看到有学生在飞跑。我将王之妍送回女生宿舍,转身跑了回去,回去路上我跑得飞快,感觉腿脚特别有力,我终于在宿管阿姨落锁时,跑进了宿舍的大门。
   新的生活,总是给人新的希望,我以为。但不久,我又重新掉进了思维的怪圈。读书到底是为什么?没人能给我答案,我问过王之妍,她说不知道,她本来不想读书的,可是大家都上高中,她也就跟着上了。
   星期六下午,学校放假,回到家时,家里门是锁的,邻居告诉我,说妈在地里,我去找我妈,她正在割稻子,汗水从她脸下不停地滴,流进她的眼睛里,她把眼睛闭起来,用拿镰刀的手不停地揉眼睛。
   我妈把钥匙给我,叫我先回去写作业,我刚准备走,她对我说:“崽,认真一点。”
   “妈,为什么要送我去读书?”
   “为了以后你不想割稻子的时候,就不割。”
   那天,我没有提前回家去读书,而是跟在我妈屁股后面,陪着她一起割稻子。太阳升得老高,晒在我裸着的手臂上,红了一片,我一声不吭地追赶着我妈的脚步。
   那天的太阳实在太毒,星期天我回到学校,手臂开始脱皮,用手一戳,一戳一大片。我坐在教室里看书,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太阳下割禾,实在幸福太多。
   王之妍的成绩,在高中全线崩溃,但她依然写诗,我读不懂诗,只觉得写诗的人,特别厉害,寥寥几个字,就能让人心里舒服,就像看到初升的太阳,清朗的月亮。
   我们在高二时文理分班,我选了理科,我和王之妍不再同班。但我会在第二节课间,去她教室找她,叫她出来,我们站在走廊上说一会话。有一天,我依旧去她班教室找她,还没走到门口,从玻璃窗那里看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前排的一个男同学,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脸,朝她笑,抬手掀起她的头发,她就开始笑,挺开心的样子。
   我转身回了自己的班,教室里乱糟糟的,有人追,有人打,有人擦黑板,声浪能掀翻屋顶。同桌问我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没说话,拿出英语来读,越读声音越大,慢慢地,堵在胸口那股子气就读没了。那天之后,我没再去找过王之妍。后来,我们理科班换了一栋教学楼,离她们教室走路要五分钟,我就更少去了,也很少能看见她。有一回,去操场上做体操,做完回教室的时候,头一转,不小心看到她,我一愣,慌乱中就跑开了。以后的日子,我忙着准备高考,我们几乎就没有再见过,偶尔从人群中看见,也都互相别过头去。我高考时,报了一个外地学校,读书期间很少回家。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我们虽是同一个初中,但我们乡很大,她家和我们,中间隔了几个村,那时候没电话没手机,如果不刻意寻找,许多同学毕业后,就像一滴水进入了大海,在人生中就像失了踪一般。
   我毕业后,回到家乡,找了一个医院上班,一上就是十多年,每天面对着病人,渐渐地,以前的许多人和事,就再也记不住了。有一年,初中的班长不知怎么找到我,加了我的微信,把我拉到班级群里。那时正是我们初中毕业二十周年,班上轰轰烈烈地搞庆祝活动,似乎在那一瞬间,我们的记忆又活了过来,那些年经历过的人和事,仿佛发生在昨天,也有些细节似乎也记不清了,人和人有时候对不上号,但说一阵话,聚一次餐,记忆又鲜活起来。
   王之妍就是在那时候,和我交换了微信,平时也不说话,有事呼一声,像这回,她要找中医,就会叫唤我一声,我也尽量帮忙。我帮她拿到药,送她去拿车。她拉开车门,正准备坐上去,又回头问我:“光子,我们读高中的时候,不是走得挺近的吗?怎么后来你就不找我了?”
   “啊……太久了,我忘了。可能是学习太紧张吧。”
   王之妍没再说话,将车开出来,停到我身边,摇下车窗,朝我摆摆手:“光子,再见。”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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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年少时的事,有时候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梦,在那场梦中,有我们的青春,热血,有为理想奋斗终身的准备,当然也有我们曾经爱过的人,可是现实呢,却像一把残忍的刀,将我们曾经最美好的感情,分割开去。当中年来临时,少年时的梦活过来,却发现生活是一地鸡毛,连着我们当年爱过的那些人,虽然近在面前,却怎么也不敢去找寻,只任时光静静而去,遗憾着,遗忘着。佳作推荐共赏。【编辑:千骑卷平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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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千骑卷平冈        2021-05-27 16:43:52
  感谢老师来稿,祝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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