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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绿野】“孔乙己”后人“懒福”在利川的幸福生活(微小说)


作者:盛开的泥土 童生,993.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14发表时间:2021-06-15 09:21:41

大约是傍晚,位于清江大道第三个拐角处的“咸亨酒店”利川分店,像往常一样开门。生意不是很好,也不是太差。几位酒客饶有兴致地喝着,但并不怎么说话。大伙儿都低着头,刷着手机。只是在举杯的时候,气氛才活跃起来:“兄弟们,干了。”于是发出玻璃碰撞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斑驳的回响,仿佛是木头捶在泥土上一样沉闷,又好像是铁锈一般无息地飘落在影子里。
   随后,店内就恢复了平静。偶尔有人进,也有人出。熟人会打一声招呼,陌生人会一直不认识。
   突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走了进来,径直到曲尺型的柜台前面。来人身材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夹杂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虽说穿的是中山装,但是又脏又破,仿佛有十几年没有洗过了。用瘦长的手指,敲了敲柜台。“来一碗酒,一碟茴香豆。”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硬币,排在桌前上。
   正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的我寻着声音,抬起头来,被吓了一跳。这不是孔乙己吗?他不是因为偷了丁举人家的东西,被打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了。我竟然一下子结巴了起来:“你…你…你是…”
   他笑了笑,“我是孔乙己的儿子。因为战乱,搬来利川,已居住了多年了。”原来,孔乙己还有儿子,并且活着,大概六十岁的样子。这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尴尬。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卖碗装的散装酒了,只有瓶装的。也不卖茴香豆,只有酱卤的菜。”我小心翼翼地说。
   “这都是我祖上养成的习惯。”他轻叹一声,“在我这里要失传了。”在他的叹息里,分明有很深的遗憾。“那就给我来一瓶二两的小瓶,还给我来两个鸡爪。”说完,他把排在柜台上的四个硬币,向我这边推了推。
   孔乙己的儿子拿着酒和鸡爪,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屁股刚一落地,又弹了起来,“你会写茴香豆的茴吗?那可是一个有四种写法的字。”我拿出手机屏幕,点了点,“现在什么都可以搜索,别说是四种写法,就是四十种写法,也应有尽有。”他听了之后,显得很颓废,脸涨得通红,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地喝酒,啃鸡爪。他抿一口酒,很享受的样子;然后用舌头“舔”着啃一下鸡爪,仿佛更加享受。
   从此,孔乙己的儿子,就常来。他有时喝酒,有时不喝,只是坐在酒店门口对面的花台上,呆呆地看着“咸亨酒店”的招牌。他喝酒后,有时会付钱,有时候不付,让我记在账上。但是他欠的酒钱,每个月的月底就都结清了。
   偶尔,也有好事者嘲笑孔乙己的儿子,“读书人,窃书不算偷也。”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翻脸,“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是‘宝贝疙瘩’了,你们还想怎样?”
   他来的日子越多。店里关于他的消息,也越来越多。总结起来,也能了解个大概。
   孔乙己的儿子,一生都是单身。在年轻时,当过村里的“贫协干事”,倒还能够混吃混喝,风光了一阵子。后来联产承包了,由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心思干活。据传,他从来没有缴过农特两税,三提五统。在第二轮承办的时候,他在村民小组会上说,“你们都是一大家人了,我还是一个人,我的那块田是不会拿出来调整的。”乡亲们也没有跟他计较,至今,孔乙己儿子的田,比别人要多五厘。
   在上世纪计划生育管理得很严格的时期,孔乙己的儿子,在看到“超生户”被吆猪赶羊,拆屋下瓦之后,颇有些洋洋自得,“我才是遵纪守法的模范。”有乡亲们取笑他,“想不想有个媳妇啊。”“想不想管你们什么事啊,又不是没有睡过女人。”
   在前几年,开始精准扶贫以后,孔乙己的儿子,第一批被建档立卡。之前,他也是吃救济。光是房子,国家就给他修过四次。衣服,被子,都是别人捐赠的。他倒也怡然自乐,“这都是祖上集了德。”他还自嘲,“往上数三千年,我的先祖也曾教化三千弟子,育有七十二贤人。”祖上曾经的风光,好像自己的落魄也变得光亮了。
   正因为如此,孔乙己的儿子,迷上了“上大人”,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无论是五角一块,只要有人在打,八九不离十都会有他。但是他的牌技奇差,不会算“番”,不会算“和”,往往会因为“诈和”而赔偿,在“四个荷包一样重”之后,和他一起打牌的人就会散伙。在散伙时,孔乙己的儿子,往往心有不甘。他通常会用巴掌在桌子上一拍,伴随着额头上突起的青筋,不服输地说,“怕我给不起钱?我是有国家保底的人。”在他说这句话之后,人们就哄堂大笑,散了。
   在这个时候,孔乙己的儿子,显得特别落寞。回到安置房里,倒头大睡,一般倘若是太阳晒不到屁股,他是不会起来的。而他的安置房,从来都不收拾,乱七八糟的,推开门,就有很大一股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作呕。而想要进去的话,“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有帮扶干部去看他,让他把那些肮里肮脏的东西扔了,凑钱给他置新的,他却拒绝了,“万万使不得,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你们若要去买,把钱给我就行了。”他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是。“穷怎么啦,只要我快乐就好。”还有一句则是,“老子不脱贫,你们走不脱人。”在孔乙己的儿子看来,作为五保对象的他,每一个月有五六百块钱的工资,也算是有钱人了。在说,他现在生病了住院,有医疗保障,不需要自己掏钱。让他去福利院,他是不会去的,因为住在那里,“一点都不自由,像索子捆起一样。”在村子里,他还可以和老太太开开玩笑。——虽说常常都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他觉得很舒服。
   话虽这样说,但孔乙己的儿子,还是喜欢去医院。“现在住院钱都不用交了,不去白不去,去了也白去。”有好几次,在门诊看了,本来是不需要住院的。可是他偏要住,“不住院不给报销,你们以为我不晓得啊。别当我是傻子行不行。”而住多久,则是全凭他高兴。
   孔乙己的儿子,还有一个嗜好,就是去唱孝歌。村里有人去世了,他不会悲哀,反而觉得很兴奋。因为他可以去把孝歌“包”过来唱。在这时候,他会受到主家的尊重,由此感到活着的价值和存在感。以前唱孝歌是不要钱的,也属于帮忙的范畴。现在由于唱的人少了,就成了生意。一晚上两包烟,还有一百块钱左右的收入。记得孔乙己的儿子在年轻时,唱孝歌也闹过笑话,吃过亏,还挨过打。有次,他喝醉酒了,将“上回来到溪林坝,遇到几个娘卖麻”一句,翻来覆去唱了半夜。“好人不跟癫子斗”,人们似乎到最后都不去听他唱歌了。
  
   孔乙己的儿子,本来是有大名的。但是人们又好像都忘了,只记得他有一个绰号,名曰“懒福”。——大概是人们觉得,他虽说懒,却很有福气,能活到古稀之年,倘若是像他的父亲那样,生在旧社会,恐怕早就呜呼哀哉了。
   对于懒,孔乙己的儿子自己也不避讳。他常以“站起的菩萨站一辈子,坐起的菩萨坐一辈子”来嘲讽那些勤爬苦做的人。人们习惯了,也不跟他计较。其实是勤劳的人,不愿花宝贵的时间去搭理他。也不愿搭理,因为:“懒福”就像一桠刺,只要一带,就会跟着去别人家里,赖着不走,混吃混喝。吃了嘴巴一抹就走了,原先会有点儿感恩,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别人欠他的。吃了,还会到处去说坏话,说人家招待不周。
   孔乙己的儿子,还是经常来喝酒,所欠的酒钱,也会在每个月领了五保金后还上。时间长了。对于“懒福”的过往和现在,人们慢慢地厌倦了打听和流传。这世界上,仿佛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一般。
   只是这世界上,多了一个无解的命题:孔乙己不是似乎的确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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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言精简凝练,故事曲折离奇,结构完整妥帖,描摹细腻生动。孔乙己的儿子,还是经常来喝酒,所欠的酒钱,也会在每个月领了五保金后还上。时间长了。对于“懒福”的过往和现在,人们慢慢地厌倦了打听和流传。这世界上,仿佛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一般。只是这世界上,多了一个无解的命题:孔乙己不是似乎的确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是从哪里来的?推荐阅读,问好作者,祝福创作愉快,佳作不断。【编辑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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