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三月里的杏花雨(散文)
说起杏花雨,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宋代志南和尚的那首绝句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全诗的意思是:我在高大的古树荫下拴好了小船,拄着拐杖,走过小桥,恣意欣赏这美丽的春光。丝丝细雨,淋不湿我的衣衫;它飘洒在艳丽的杏花上,使花儿更加灿烂。阵阵微风,吹着我的脸已不使人感到寒冷,它舞动着嫩绿细长的柳条,格外轻飏。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在春天里的惬意心情,细雨沾衣,似湿而不见湿,和风迎面吹来,不觉一丝儿寒意,这是何等的让人心醉。这里的“杏花雨”指的是在杏花盛开季节下的绵绵细雨,这雨是美丽的雨,及时的雨,打扮杏花的雨,盛开的杏花因为这雨的洗礼而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可我今天所写的“杏花雨”却跟诗人笔下的“杏花雨”不同,也跟词典里解释的“杏花雨”不同,我所说的“杏花雨”是指开到鼎盛时期的杏花在东风的助力下像春雨般飒飒落下,轻吻着我们的额头、脸颊、薄唇。大地是杏花的最终归宿,也是杏花最终要“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终极夙愿。
就在课间,当我独自百无聊赖在校园里走过的时候,感觉到的是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的阵阵凉意,可不,才晴朗了几天的天空却一改喜悦的脸,变得阴沉了,风也阵阵吹起,那院子里的杏花借着风力脱离了树枝,飘飘洒洒向着大地飞去。有随风去了教室的,也有借着风力去了墙外的,但大多都围绕着母树盘旋,然后在重力作用下一头栽倒在水泥地面上,还不安稳,又打几个滚,旋几个转,这才向着更低的洼地遁去。
有一群姑娘小伙也打杏花树下走过,杏花落在他们的脸上,肩上,头发上,有几个小伙显得很不耐烦,跟抖落雪花一样无情地将那杏花给抖落掉了,有的觉得还不解恨,还在那花朵上使劲地跺上几脚。可姑娘们的反应却不一样了,有把那花朵捡拾起来细细端详的,有把那花朵收集在一起包裹起来的,也有任其在脸颊和头发上留着的。曹雪芹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温柔细腻,我却想说“女孩是花做的骨肉”,美丽而又情浓。我猜想那些漂亮的姑娘们有可怜花期短的,也有看见这花自叹红颜易失的,那个将落花包裹起来的女孩估计是林黛玉转世,其情其貌无不带着林姑娘的多愁善感,也许她也是要在无人处将那花朵给埋葬了的。相信她也会感叹:“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也许这个孩子就是孤儿,她的生命里就只有悲悯。
看到这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的“杏花雨”,我又想起了另外一首古诗:“花未全开月未圆,寻花待月思依然,明知花月无情物,若使多情更可怜”。意思是说:花还没有全开的时候等待全开,月还没有全圆的时候等待月圆,但是花一旦全开马上就凋谢,月一旦全圆马上就缺损,明明知道花月如此无情,可我们还要苦苦追寻等待。这首诗是很悲凉的,似乎正印证了“乐极生悲,阳极生阴”这句禅语。可不,刚刚还被杏花打扮得美到极致的校园,在这呼呼的春风中变得冷清了,才热闹了几天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我们不由得疾呼这花期为什么就不长些呢?这花为什么要凋谢呢?长存枝头、年年岁岁美丽这人间难道不好吗?可我们无力保护它们的长存,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凋零,并最终化作黄泥碾做尘。
曾国藩他老人家推崇的人生至高境界莫过于“花未全开月未圆,最好人生是小满”。月盈亏,水满溢,所以“盈”和“满”都是不好的状态,那么什么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呢?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花未全开月未圆”。这显然是有道理的,在杏花还没有完全开放的时候,我们不用担心它会马上凋谢,杏花全开时,确实艳丽,但是面临的却是万劫不复的凋零,这是何等的凄惨惶恐啊。所以曾国藩毕生追求的是“花未全开月未圆”的人生,并且因此谨慎一生,小心一生,这才做到善始善终。当然,我没有曾大人那样的胸襟和胆识,我只会就这“杏花雨”说事,三月杏花开,然后又随风凋谢,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不敢肯定它凋谢的目的是“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有一点可以确信,杏花坠落的时候就是杏树孕育生命的开始,当杏花的使命完成,它就要通过凋谢的方式来给杏果让路,杏果开始孕育而最终果挂枝头。试想,如果杏花只顾自己旺盛,只顾自己收获人们赞誉的目光而永远霸占枝头不愿离去,那将要置杏果于何地?杏果不能发达旺盛又何谈生命的传承和延续?所以我说,杏花最终以“杏花雨”的方式结束恰恰是大谦虚、大礼让、大品格,品德高尚,精神可嘉!
这就如人的生老病死,大凡人们都因为害怕死亡而不敢成长,其实这是不合适的,人间就应该有娃娃老汉,如果我们都不想死,都赖在世上,那世上将无立锥之地。再说,新老更替新陈代谢是人间不变的规律,老的使命完成了就该离去,然后新的生命继起。俗话说“后来者居上”,国之昌盛民族的兴旺要靠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推在沙滩上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我们老了自然就要死亡然后给后来者腾地方。这是英雄之举,更是明智之举,我们死的大气,死的其所,死则死矣,乐哉快哉!
三月底了,不几天就是清明,而校园里的“杏花雨”还在飒飒坠下,这是生命的奇迹,也是生命的开始,让我们在这杏花雨里沐浴、净化、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