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时光】 寻茶 闻道(随笔)
夏天,万物生长的季节。闲暇时,我喜欢流连在天地间,寻找植物的嫩芽泡水喝。像荷叶、荷花、海棠花、薄荷叶、栀子花、太阳花等等,长在无人的河畔林间,田野阡陌,唾手可得,只需三两朵,就可以泡一杯鲜美的花茶,开启一天的日常。
植物是联系人与自然的媒介,我始终坚信:宇宙有一种神奇的伟力,它能使万物进化发展得更加美好;我始终相信:植物比人更有灵性、更有能量、更加博爱。因为植物生来就餐风饮露,吸天地日月之精华,都具有一种天然的馨香,那是来自生命深处的芬芳,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很难具有这种天然香气。
人由肉体和灵魂组成,两者相互依存相互促进。西方有句谚语:你是你吃出来的。能译破一个人灵魂密码的不仅有其言行举止,食物也具备这个功能。擅于体察的人不难发现:一个人的三观就藏在其日常饮食习惯中。肉食者大多精力充沛、作风彪悍,行事风风火火,具有进攻性;素食者大多平静淡然,处理事情舒缓有度,善于克制欲望,知分寸、懂进退。
喝酒与喝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喝酒的人大多入世积极,要的是热烈奔放、快意恩仇,也有失意者、软弱者借酒避世,戒酒浇愁;喝茶的人喜欢安静,懂得自我沉淀,借茶修心。通过观察,我发现,爱茶之人比好酒之人更理性更冷静。一个冷静的人具有较强的柔韧性,抗挫折抗压力的能力优于易冲动的人。
冷静不是空寂、不是单调无趣,冷静之人其实内心更丰盈睿智。丰富的人都有不同的切面,可以同时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毫不违和地融为一体,火是他,冰也是他。有时吃肉喝酒,有时吃素饮茶,张弛有度的生活,滋养身体的同时,也调节了心情,给艰辛苦涩的人生增添了些许快乐和幸福感。
前几天去郊外散步,看着满池荷花,朋友说:什么时候我们去喝点小酒,体会一下: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湖边的意境。我说不一定要喝酒,喝茶也许更好呢。朋友说:吃饭不喝酒没气氛,喝茶是清醒的,但太清醒也不是件好事,人一旦将人性和世界看得太清了,就会少许多乐趣,还是迷糊一点好。我不以为然,我说,你还没有达到某种境界,世间快乐的事多得很,在于你是否用心去发现。你整天为工作忙碌,难怪时常焦虑烦闷,心情总是起伏不定。再忙也要抽空到草木间走走,人最怕的不是物质的贫乏,而是精神没有出路。肉体的快乐远不及精神的快乐来得持久。
现代人大多为生计劳碌奔波,一个房子就耗尽普罗大众一生的心血,沉重的生活压得人踹不过气来,哪还有心情和时间去学古人的潇洒浪漫?人一忙,就懒得去照拂自己的内心,心就像失去阳光雨露的植物,久而久之变得枯萎憔悴。世间有一样东西可以守护我们的内心永不被世事磨损,不需要任何经济成本,只需要一点时间和心情,那就是植物。最好的医生其实是自己,如果我不为自己找出一条路来,不敢想像我该如何抵挡荆棘丛林的风暴与无处不在的孤独。
夏天是用来生长的,火辣辣的太阳纵情地释放出巨大热能。在太阳面前,天大的忧伤都是渺小的,拿到阳光下晒晒就化了。我也想在夏天多吸纳一点阳气,让自己元气满满,所以我四处寻觅植物的根、茎、叶、花、果,用它们来泡茶喝。
仲夏的荷叶最鲜嫩。每天起个早床,去湖边散步,顺便采摘几片荷叶,回来洗净后用开水泡几分钟,荷叶的汁液慢慢释放出来,茶汤变成了浅绿色,散发出一缕缕清香,一大口喝下去,感觉身心俱净。荷叶茶富含维生素C,有清热解暑、升发清阳、减轻体脂、除烦躁助消化的作用,喝了不仅有益身体,更使人心情舒畅,恬静安详。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如果夏天的湖水没有荷叶点缀,那将是多单调寂寞,如果人只忙着为生计奔波,那活得和牛马有什么区别?生活的诗意都是自己创造的。自在、随心、逍遥、天真是最理想也是最奢侈的状态。生而为人,随都想无忧无虑、不问世事,做个富贵闲人,但我们肩上有很多责任,必须扛起来负重前行。现实尽管如此,不过也不要紧,我们还有山有水、有茶有诗。生活原本沉闷苦涩,快乐也不会从天而降,只要有一颗发现美的心,生活处处皆美。
人的衰老并非因岁月的增长,而是从对世界失去好奇心、对生活产生厌倦感的那一刻开始的。我不怕物质的窘迫,不怕生活的磨难,更不在乎世人的冷眼,我只怕日复一日机械化的生活让心灵起茧。读书喝茶就是心灵的保鲜剂。陈继儒的《小窗幽记》一直都是我的枕边书,心里记着其中一段话:“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我寻茶泡茶品茶的时候,就是在“吾逸吾心,吾亨吾道”。
当凡躯被困,让灵魂先行。懂不懂茶道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有一颗禅意的心。煮一盏清茶,让心住在草木间,寻茶的终极之旅,不过是为了给灵魂找一块高地。茶是浓缩的山水,是茶人的心灵驿站,寻茶之道和文学、音乐、绘画一样,不过是为了在残缺的现实之外寻觅精神的圆满。带着一颗艺术的心去生活,残缺、遗憾不再是利刃而是养分。当我喝着茶,写下这些文字时,远离了窗外的喧嚣,寻到了内心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