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我记忆中的清水河(散文)
河很宽,很长,名曰清水河。
它从很远的地方,来到我们古老的小镇,蜷曲小镇一圈,将小镇看了个够,然后把小镇绕成了三面临水,一面靠山的狭长半岛,便又浩浩汤汤,奔流到了嘉陵江。
小镇,古来为商旅歇宿,车马行人通往县城的必经之地。镇上居住有千余户人家,其祖祖辈辈都在清水河里饮水、淘菜、洗衣;都靠清水河灌溉庄禾、发电加工、照明、喂养牲畜等。河两岸,农田阡陌。河畔芦苇丛生,桑、竹、藤蔓遍布,一颗颗杨柳树倒影水中,水中映出柳丝曼舞的绿波,一群一群的鱼,从映在水中的柳丝间游来游去,舒展闲适。三五成群的孩童在苇中嘻戏、捉迷藏;树荫下,一对一对少男少女,卿卿我我,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一幅生意盎然的图画。
清水河是我们的乐园。不必说于苇丛中找鸟蛋、捉迷藏,也不必说坐在桑树上摘桑果吃,单凭在河里洗澡、捉鱼,就有很大的乐趣。
我们爱清水河,对它有深深的情感。我们喜欢在河畔玩,喜欢在河里洗澡。晌午,我和伙伴们先后到了河坝,脱下衣裤,“噗通”跳进河里,像泥鳅一样游了起来。渐渐地,到河里洗澡的人多了,可热闹了。有成人、有少男少女、有孩童。小孩在河边学狗刨,女子离男子有一段距离。一个调皮的男子游进了女子群,女子群骚乱了,发出了尖叫声,男子慌乱地红着脸游了回来。成人和少年在深水里换着姿势贪婪地游,惬意之极。有大声叫嚷的,有潜心游泳的,有冲浪的,有打水仗的,吵吵嚷嚷,异常兴奋。
在那困难的日子里,人人都各做各的一份儿事。我们小孩子不能干重活,但也有任务。下河时,都要端一撮箕洋芋到河边去刮。我们坐在河边排成不规则的“一”字,有的穿着短裤,有的赤身裸体,叉开两脚泡在水里,人人面前摆一撮箕洋芋,旁边放一脸盆。我们刮一会洋芋,光脊的背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便一头扎进水里,相互嬉戏追赶一阵,又上岸接着刮。热了又复跳进水里泡个痛快,再上岸接着刮,这样如是再三,亦其乐无穷。
玩归玩,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珍惜那救命的洋芋,即是洋芋皮也要淘干净拿回家做猪食。有一次,一个指头大的洋芋顺水跑了,我硬是追了几十米远把它抢救了回来。
下河捉鱼,既是一大乐事,也能改善生活。那时,没有现在这样五花八门和极具毁灭性的捕鱼工具,只能钓鱼和用大锤砸鱼。鱼竿是自制的。我们在山上砍一根拇指粗细的竹子,在其一端绑上线绳,把缝衣针放在油灯上烧软,掰成弧形,一颗渔钩就做好了,再把渔钩绑在线绳上,一根鱼竿就算彻底完成了。在庄家地里挖些许黑蚯蚓做鱼饵,这样,便可下河钓鱼了。河大、鱼多,什么白条、桃花、斑鱼、白须、鲶鱼、青鱼、鳖、石角鱼,还有少量的娃娃鱼等等。一早上或一下午时光,便能钓上两三斤鱼来。因鱼竿粗糙,大鱼很少钓起来,倒是常常钓起来鳖。
中午,我和哥哥从邻家借了一把大锤,到河里去砸鱼。砸鱼也是要有技巧的,首先要看石头下面是否有鱼,如果石头是独立的,又没有石洞,那就没有鱼;如果石头与石头相邻,且石下空,又没有人掀翻过的痕迹,就有鱼扎在里面。观察确定后,便抡起大锤猛砸石头数下,鱼就被震死在石头下面了,再掀开石头,拾起鱼。有一种叫牛尾梢的鱼,只需砸石头几下,便被震晕,自己就浮出水面了。小点的石头,一锤就搞定,大石头需多砸几锤。当然,砸的力量不够,掀开石头,鱼就跑了,砸的过多,又很费力,要不了一会,人便累得没有力气抡锤了,要砸得恰到好处。一中午下来,既凉爽好玩,又收获颇丰,甚是满意。
数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犹新,对河的情怀不减。每次回到家乡,多次萌发有跳进河里,赤身裸体畅游一通的冲动,也想重拾童趣,自制鱼竿钓回鱼,再下河抡锤砸回鱼。可是,我记忆中的河呢?我的鱼们呢?悲哉!河流干涸成了污水沟,河坝垃圾成山,河道东一个大坑,西一个大洞,脏乱不堪入目,更不用说鱼了。
站在自家后阳台上,看见铲车、挖掘机正在河里叫嚣,肆无忌惮的地采挖砂石。我明白了,破坏河流,毁灭水生物家园的罪魁祸首就是它。此时,我惘然,心痛……
经询问,得知:私人从政府买断了这段清水河,专采挖砂石出售盈利。我们祖辈赖以生存的清水河,我记忆中的河,不复存在了,这是人的悲哀还是河的悲哀?
(文/残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