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薄亮
　　 悄无声息地
　　 摸上了东山头
　　 一张佝偻的铁犁
　　 犁开了
　　 生活的皮肤
　　 半裸的汉子
　　 露着铁匠般的肌肉
　　 他的眼睛
　　 和他前面壮公牛的
　　 一样精神
　　 附近的陕北式窑洞
　　 和原始人扯上了关系
　　 为了谁
　　 汉子的心里最清楚
　　 高山叶片上的露珠
　　 一声声
　　 滴进了辽阔的夜幕中
　　 像是在哭泣
　　
　　 森林中的怪兽
　　 想着嗷嗷待哺的幼崽
　　 在暗中掂量着汉子
　　 掠夺另类生命的厮杀
　　 仿佛正在上演
　　 血腥味
　　 似乎在清凉的空气中
　　 弥漫开来
　　 风的头挨着树梢
　　 阵阵呜咽
　　 不知道
　　 在表达着怎样的心思
　　 若是在同情
　　 该同情谁
　　
　　 红色的土壤
　　 被犁铧
　　 犁出了一道道
　　 血色的长槽
　　 滴进血槽中的汗珠
　　 就是一粒粒种子
　　 公牛卯足了劲儿
　　 迈着坚定的步子
　　 汉子
　　 仍然时不时地
　　 低声催促着
　　 偶尔
　　 往夜幕身上
　　 甩一树条子
　　 不知何时
　　 他一树条子
　　 将圆月打落
　　 掉进了另一座山谷
　　 惊出了山下
　　 一大片动静
　　 鸡鸣犬吠
　　 声声此伏彼起
　　 闯了祸的汉子
　　 被长长的藤刺
　　 划出了一道道伤痕
　　 连环征兆预示着不测
　　 伤痕
　　 原来
　　 是汉子内心深处的荣耀
　　 也是他的酸楚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
　　 这些情感
　　 早结成了厚厚的痂
　　 逐渐比石头还硬
　　 因为地的那一头葬着他的妻
　　 以前他的妻
　　 风里雨里都能帮他
　　 如今他的妻
　　 只能在天堂保佑他
　　 汉子思念时
　　 暗想自己的那一天到来时
　　 希望能“梁祝化蝶”
　　 而现在
　　 他不仅不能倒下
　　 而且还要像大山马夫界一样
　　 顶天立地
　　 耕耘日子的铁犁
　　 继续破土
　　 淌着泪水的怪兽
　　 嚎叫着
　　 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光阴荏苒
　　 儿女们像鸟儿
　　 翅膀硬了
　　 一个个
　　 飞出了大山
　　 汉子
　　 如释重负
　　 走下了马夫界
　　 如今
　　 汉子老了
　　 最忠实于他的那头公牛
　　 也早离开了
　　 这个世界
　　 汉子想起牠时
　　 会为牠祝福
　　 愿牠再也没有劳累
　　 他也为家人祝福
　　 唯独忘记了自己
　　 无论汉子糊涂
　　 还是清醒
　　 往日的一幕幕
　　 总是
　　 还在他的眼前
　　 晃悠
　　 晃悠
　　
　　 （注：原创首发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