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水田的赤脚
　　
　　 踏进水田的赤脚
　　 未及洗净又踏进门槛
　　 从农历六月发烫的小道一路走来
　　 被河水冷却倍感轻松的赤脚
　　 用静脉曲张定义自身的河流与道路
　　
　　 古铜色的身子冒出水里
　　 劳动者湿漉漉上岸
　　 滑稽如一只落汤鸡
　　
　　 夜鸟的叫声占领树枝
　　 夕阳短暂挣扎之后还是没能阻挡夜幕升起
　　 劳动者顺手拾起路边枯枝
　　 在塞进火堂的那一刻
　　 极细微的满足感蚂蚁般爬过皮肤
　　
　　 晚餐止于炊烟的没落
　　 村庄被几盏昏暗的灯光点起
　　 劳动者吐出一个呛人的烟圈
　　 收工的一天画上破裂的句号
　　
　　 ◎牵挂
　　
　　 后座上的老人们在每日的公交车上
　　 谈论物价和天气
　　 街道从车窗闪进闪退他们并不介意
　　 在今年秋天
　　 这些老人们忽然担心起农业的收成
　　 大声议论说只要农民伯伯好就都好
　　 他们的声音太大，甚至有些吵
　　 车厢里一些年轻的乘客皱起眉头
　　
　　 我想老人们大约也来自农村
　　 一辈子打拼进城之后至老忽然又惦记家乡
　　 他们一定穿越过饥饿年代
　　 退休后就算坐在公交车后排
　　 也要情不自禁地牵挂
　　 他们当年逃离的土地
　　
　　 他们下车的时候
　　 车厢安突然静得虚空
　　
　　 ◎演习
　　
　　 日出，太阳照射的影子在父亲身前
　　 背负朝阳的父亲
　　 背负行军的武器
　　 那时父亲年轻
　　 坚守阵地比坚守命还要紧
　　 虽然那不过是演习的阵地
　　 连敌人都是虚拟的
　　 但父亲十分当真
　　
　　 父亲有时扮演红军
　　 有时扮演蓝军
　　 胜负其实早已安排
　　 倔强的父亲却屡屡违抗命令
　　 在安排他们队伍失败的时候
　　 他偏要用最后一颗子弹
　　 命中必胜无疑的首领
　　
　　 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
　　 父亲却总是信以为真
　　
　　 ◎藏地密码
　　
　　 黑夜从刀背上缓慢滑落
　　 锋利处此刻亦有钝感
　　 一根骨头在失去所有的血肉之后
　　 钙质与铁质的对话
　　 溶解于酥油灯的暗影
　　
　　 此刻，仍有牦牛兀立山岗
　　 风从山谷升到山峰
　　 复又从山峰跌落
　　
　　 月亮洒下满世界毫光
　　 骨屑将屋子里的寂静折射出去
　　 累极了的天葬台举着疲惫的经幡
　　
　　 风，翻山越岭
　　 传递藏地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