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花】额尔古纳(散文)
2010年7月,我和一帮哥儿们结伴去内蒙。我们在浦东机场集合,直接飞到海拉尔。
海拉尔在蒙语中是“野韭菜”的意思,原先是一个独立的市,2000年并入呼伦贝尔市,成为海拉尔区。我们住的宾馆也许是受到俄罗斯的影响,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大厅高,走廊宽,房间大。众人分好房间,就连忙外出找地方吃晚餐。晚上十点多钟,街上早就没人了,店基本上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餐馆,服务员问要几斤羊肉,几斤饺子?哎哟喂,这里饭店论斤点菜?菜上来以后,果然让人大开眼界,盘子大,菜量足,一斤饺子装了两个大盘子。十五个人饿了大半天,点十个菜,还剩下三分之一楞没有吃下去。羊肉的味道很纯正,纯正得我们很不习惯。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们便赶往额尔古纳,沿途的草原风光令人心旷神怡。坐在车上,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得空填了一首《忆江南》词。填词需要词谱,《忆江南》是小令,全词只有27字,只要背得出白居易的《忆江南》,就是没有词谱也能填出词来:
熏风过,神笔绘斑澜。坝顶白云衔绿树,天边红马上青山。流水意潺潺。
草原的天气是孩子的脸,一会儿晴天,一会儿大雨,一会儿又是乌云盖顶。到了黑山头口岸时,大雨如注。导游说,这里就是一个口岸。我们到室韦也可以看到俄罗斯。于是我们就停在了口岸附近,隔着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黑山头口岸,然后直奔室韦。
室韦是额尔古纳河边的边境小镇,在中央电视台2005年进行的“魅力中国•名镇”的评选中获得第六名。入选理由有两个,一是这里是蒙古族发祥地,二是这里是中国屈指可数的俄罗斯民族乡。
“室韦”作为一个专用名词有两个含义,一是指室韦族,一是指室韦镇。
在隋代,大兴安岭以北区域,“室韦”部族有五个,全部归附于突厥。其中,“北室韦”在今额尔古纳河流域。所谓“室韦”,只是中原史书中对于生活于契丹以北区域的族群(也就是“室韦族”)一个很模糊的统称。
随着各个室韦部族不断的迁移、分化与融合,到了金末元初之时,室韦的名字便完全从史料中消失了。
但是,其中一部,却因为蒙古的兴起,而被后人重新载入史册。据《旧唐书》记载,蒙兀室韦最早便是生活在大兴安岭之北的额尔古纳河流域。到了金国中后期,蒙兀室韦中的一支尼伦部,在首领、成吉思汗的曾祖父合不勒率领下逐渐壮大。合不勒因此曾被金朝册封为“蒙兀国王”。经历多年的战争之后,尼伦部融合了扎剌亦尔、塔塔尔、斡亦剌惕等部落,成为拥有16个部落的大族群。
1206年,铁木真统一了漠北漠南之后,被推举为部落联盟首领,号称“成吉思汗”,部落被称为“也客•忙豁勒•兀鲁思”,意即大蒙古国。“也客”,蒙古语是大的意思;“忙豁勒”是“蒙古”的原始读音;“兀鲁思”,蒙古语意为人众。自此开始,成吉思汗辖下的子民,被称为“蒙古人”。
由此看来,蒙古一族共奉的始祖铁木真,确实出身于蒙兀室韦的尼伦部。
“室韦”这一历史地理名称,在额尔古纳河沿岸的启用和存留,应该与清代末期沿额尔古纳河流域设置卡伦有关。
室韦县,原名“吉拉林”,因地处吉拉林河北岸。古代属室韦部辖地。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黑龙江行省公署选派候补知县卞调元前往吉拉林试办设治事宜,并刊发“试办吉拉林设治委员之关防”一颗。1920年2月18日,黑龙江省长公署令,设置室韦县,县知事郭文田启用“室韦县印”。1930年5月,经黑龙江省民政厅核准,县址移至苏沁屯(今室韦镇)。1933年1月,室韦县被废止,设立室韦办事处。同年7月,将原室韦县设额尔古纳左翼旗(习称东额旗)。1958年,改为人民公社,实行政社合一。1985年,转为室韦镇。
室韦虽说是蒙古族的发祥地,但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蒙古族的气息。大概是因为这镇上的俄罗斯族人占多数,更因为我国俄罗斯族人的风俗小镇比较少,更有旅游开发价值。
俄罗斯族是典型的外来民族。元朝文宗皇帝时,曾征调金帐汗国境内的1万名罗斯军人入大都充扈卫亲军,并赐给土地,史书中称为“色目人”。清朝文书中称为“罗刹”,这是俄罗斯族祖先罗斯部族的音译,同时又因为他们的长相很像传说中的罗刹鬼。
18世纪前后,因为不堪沙皇和贵族的残暴统治,大批俄罗斯境内的农奴与手工业者,商人逃亡新疆北部,还有后来沙俄对中国进行侵略建立大量殖民点与租界,有计划的从国内迁入农民、商人和士兵。
十月革命后,大量俄罗斯难民迁入中国东北,其中有许多白俄贵族害怕被清算并为生活所迫,又去到了上海、武汉等地西方列强租界。
1949年,俄罗斯族被确认为我国的一个少说民族,主要集中聚居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北部、黑龙江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的呼伦贝尔市下辖额尔古纳市等地。
东北地区的俄罗斯族人大多来自生活在中俄两国边境附近的区域。
1689年以前,中俄两国在外兴安岭、外贝加尔及额尔古纳河流域一带没有较明确的分界线,中俄双方边民可以自由往来。从清代顺治六年(1649)始,清政府就鼓励一些人口密集、生活贫困地区的百姓向东北移民,许多来自山东、河北等地的青壮年人纷纷北上谋生,俗称“闯关东”,其中很多人辗转来到额尔古纳河畔。
差不多在同一历史时期,沙皇俄国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奉行“边区俄罗斯化”政策。1689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正式确定两国以额尔古纳河为界,左岸归俄罗斯,右岸归中国。但是两岸居民的各种往来并未因条约的签订而终止,俄国流民仍然越过额尔古纳河到中方一侧采金、伐木,或垦荒种地和饲养牲畜。1900年东清铁路从开工到运营通车,大批俄国铁路勘测设计人员、工程技术人员、一般铁路员工进入中国境内,随后众多工商业者也相继涌入。十月革命,陆续又有人从俄罗斯境内流入。
现在的俄罗斯族主要是俄罗斯人与中国人混血的后代,在文化上,兼具俄罗斯文化和中国文化。随着中国越来越强大,俄罗斯族人在情感归属上,已经跟汉族人差不多了。
室韦的建筑以“木刻楞”为主。木刻楞是典型的俄罗斯民居建筑,一般用大石块做基础,中间用粗长的圆木叠摞成墙壁。屋顶和门窗一般都会描绘花纹并涂上颜色。房前屋后用木条围扎起栅栏小院,里面种着花草和蔬菜。看上去像童话梦境中的小屋。
走在室韦的街道,俨然置身在俄罗斯的小镇。这种感觉,即便去了俄罗斯旅游也不一定能够体验到。
我们到中俄友谊桥,在桥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登船做“穿越”国界的动作。河对岸便是俄罗斯的小村奥洛契,看了半天,一个走动的人影也没有。从理论上讲,我们的船应该行驶在河中心靠中国一侧,但实际上游船一直开在中心线偏俄罗斯一边,也算让游客出国去过俄罗斯了。
晚上,在喀秋莎俱乐部,边吃俄罗斯大餐,边看俄罗斯歌舞表演。表演的姑娘小伙儿都来自俄罗斯,演唱的都是苏联时期的歌曲。
喝着伏特加,听着“达瓦里希”、“哈拉少”的问候,仿佛去到了心驰神往的苏联,对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真是一次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双重享受。
早先,我只知道东北有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一首《鸿雁》,我知道了电视剧《东归英雄传》,知道了额尔古纳乐队,进而知道了额尔古纳河。
《东归英雄传》讲的是17世纪蒙古土尔扈特人为了躲避日益强大的准噶尔部的威胁,西迁至俄国南部的伏尔加河流域游牧。但很快又坠入俄罗斯帝国的恐怖统治之下,女沙皇叶卡捷琳娜强迫土尔扈特部的牧民们参加侵略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使数万土尔扈特人丧生战场。年轻的首领渥巴锡决心率领全民族人民脱离俄罗斯,回归祖国。经过为期7个月一万多里的长途跋涉和征战之后,土尔扈特人终于回到了故乡,完成了人类历史上一次悲壮的民族大迁徙。
我们的蒙古土尔扈特人为了回到祖国怀抱,17万人跨越欧亚大陆,征战万里,最后仅7万人回到祖国的新疆伊犁,其伟大意义和艰苦程度都堪比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可以说,土尔扈特人的东归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前的另一次伟大的长征。
现在中国近内的俄罗斯族人不认为自己是俄罗斯人,他们自豪地告诉大家,我们是中国人,是中国的俄罗斯族人。
这,就是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包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