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最后一单(微小说)
再送最后一单,林红就该回家了。原来说好的七点准时收工,后来又延长到八点,从八点到九点,现在已经是09:45了。一个星期之前,林红决定延长到晚上十点,因为在这个档口正是夜宵的高峰期,她想多接几单,把中午的损失补回来。
中午她要去医院陪雪儿。雪儿病了。雪儿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很弱,长到三岁,医生在她身上查出了白血病。从那天开始到现在整整两年了,医院就跟家里一样。中午林红要到医院去给雪儿送午饭。她每天都是这样,利用吃饭的时候陪孩子多呆一会儿。以前在写字楼里上班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回非常紧张。现在她做了外卖骑手,中午的订单一个不接,腾出两个小时,再买一份精美的便当给孩子送来。雪儿因为化疗已经掉光了头发,完全像一个男孩子。开始的时候又哭又闹,每天喊着要找她的头发。林红就哄她,说这个样子妈妈最喜欢了,妈妈就喜欢没有头发的雪儿。雪儿听妈妈说喜欢,又高兴了。
林红跟雪儿的爸爸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毕业以后,各自回到各自的城市。跟所有痴男怨女一样,最后为了爱情,又奋不顾身了。她放弃自己的工作,来到雪儿爸爸生活的城市,因为家庭的反对,结婚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切从零开始,没有的东西可以买,没有钱可以挣,只要有爱情,她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一年后她们有了雪儿,养到三岁,这四年的时间,也是她们一家人最快乐的日子。雪儿的爸爸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林红在家照顾孩子。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有了雪儿,也就有了盼头。
两年前雪儿查出了白血病,所有的积蓄都送进了医院,不但不够,还得东借西凑。起初反对他们的父母现在也回心转意了,为了救自己的小外孙,也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医生说骨髓移植需要很大一笔钱,加上雪儿的爷爷奶奶,三个家庭开始勒紧裤带过日子。雪儿的爸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心烦气躁,稍有不顺,便大发雷霆。起初林红以为他压力太大,所以当他乱发脾气的时候,林红总是默默忍受。一年前,他说劳务出口,要去国外打工,说那边的工资比起国内多一倍。林红心想着只要是为孩子看病,自己一个人守着,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雪儿的爸爸走后,刚开始还给家里寄过几次钱,后来就杳无音信了。远在异国他乡,就是去找也不可能。可雪儿的病,每天都要花钱,林红已经等不及了。大学时候学的专业是设计,但是去公司上班就照顾不了雪儿。那段时间真的是太紧张了,公司一旦有任务,中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没办法,林红只能辞职,重新找一份既能挣钱也能照顾雪儿的工作。她选择了外卖骑手,这样可以自由一些。但高峰期跟雪儿吃饭的时间碰在一起,照顾雪儿,就得拒接好几单,林红真的很心疼。所以她选择把晚上的时间延长一些,争取把中午的损失补回来。可时间也不能太长,因为她还要休息。来来回回跑一天,只要一躺到床上,累得来不及多想,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嘟,手机的铃声又在提示,附近有订单要送,林红马上接了。按下确定的同时,林红心想,今天最后一单,送完赶紧回家,她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客人点了一大份纸包鱼,这也是雪儿爸爸最爱吃的菜。以前他在的时候,晚上也点过这道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得高高兴兴。
时间提示,必须赶在十点钟以前送达。现在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了,林红不敢怠慢。进入小区,还有12层的电梯,林红几乎是冲上去的。到了门口,按响了门铃,一分钟,两分钟,里面的人似乎并不着急。林红怕送晚了被投诉,手在门铃上又按了按。门终于打开了,一个朝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雪儿的爸爸,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穿睡衣的女人。
“老公,我们叫的外卖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