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恒】【流年】唱支山歌给党听(散文)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用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来对照姚筱舟先生的一生,真是太贴切了。
1949年5月5日,铅山解放后,16岁的姚筱舟,与数十名高中同学一起投笔从戎,离开家乡。2019年5月在二儿子的陪同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乡省亲。这次时隔70年的返乡之旅,了却了老人最后的愿望。同年9月1日,姚筱舟病逝于陕西铜川,享年86岁。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每当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我都会想起一位命运多舛的老人,一位86岁时在故乡深处踯躅独行的老人。他,就是《唱支山歌给党听》的词作者姚筱舟先生。
姚筱舟,1933年3月出生于铅山县石塘乡。他的祖父曾是前清知县,父亲早逝。学业靠他在国民党任军联部少将的叔叔资助。解放前夕,时任国民党海军兵工厂上校军官的哥哥与叔叔一道去了台湾,从此音讯全无。
在铅山中学读书时的姚明星,经历动荡之后,觉得自己有如孤舟,随时面临飘泊的命运。投身革命前夕,他把自己的名字,由“明星”改为“筱舟”,沿用一生。
姚筱舟入伍后,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毕业分配在二野工作,曾荣获“进军大西北模范”奖章。1951年冬,参加抗美援朝,1954年归国转业,落户陕西铜川矿务局任技术员。1957年初,因采煤工人违规操作,引发火灾,14名矿工遇难。虽然当时姚筱舟并不在场,却被认定为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受到撤职下放、管制劳动处分。
姚筱舟先生被下放到焦坪煤矿挖煤,有一段苦闷的日子,是工友们乐观向上的精神感染了他。落难时可贵的温暖,让姚筱舟重新振作起来,也让他与工友们的关系也更加贴近。工友们休息时哼唱的歌谣和顺口溜,如:“党是咱的妈,矿是咱的家;咱听妈的话,建设好咱家”,还有:“旧社会,咱像冬天里的葱;新社会,咱成了国家主人翁”等,成了他创作的不竭源泉。
在《唱支山歌给党听》中,姚筱舟先生把“党”比作“母亲”的灵感,是在工友们当中获得的。1958年的一个夏夜,他写下了《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诗。全诗共分三段,除了现在流播很广的前两段外,还有“母亲给我一颗心,暴风雨中一孤萍;亿万红心跟着党,乘风破浪齐跃进。”1958年6月,诗歌先后在西安的《工人文艺》和《延河》杂志上发表,署名“蕉萍”。
1962年,《唱支山歌给党听》被收入《新民歌三百首》。雷锋将前两段摘抄于日记中,并把“母亲只能生我身”改成“母亲只生了我的身”;把“党号召我闹革命”改成“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同年8月15日,雷锋同志牺牲后,毛泽东主席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雷锋日记》流传甚广。上海作曲家朱践耳为其谱曲,1963年3月21日《文汇报》首发,注明歌词摘自《雷锋日记》。
等大家冷静下来,细加推究,才发现雷锋并不是真正的词作者。雷锋在他的日记本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摘自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新民歌三百首》,作者蕉萍。后来,作曲家朱践耳顺藤摸瓜,在焦坪煤矿找到了真正的词作者姚筱舟。
《唱支山歌给党听》,先由上海实验歌剧院的“当家花旦”,年届而立的歌唱家任桂珍唱红,她也因此而获得“北有郭兰英,南有任桂珍”的美誉。后经在上海音乐学院深造的才旦卓玛深情演绎,《唱支山歌给党听》更是风靡大江南北,成为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红歌经典。
我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关于这首歌,有两次记忆特别深刻。
因为父母是老师,我上学时,还不到五周岁。那时没有早教,我也没有进过幼儿园,读一年级是真正的发蒙。语文从识字开始,算术从识数开始。恰逢“读书无用论”最猖蹶的年月,音乐、绘画、体育等所谓副课,更能激发大家的兴趣。
夏晓云,一个下放知青,在学校做民办教师,上低年级音乐课。她戴一副眼睛,人长得白净,个子高挑,穿着整洁,又有城里人不俗的气质。她与几位女知青住在一个大教室里,与我们家同住一排,隔了几间房子。学校的脚踏风琴放在她住的教室里,课余的时候,年轻的男女老师经常聚在那里,有的弹琴,有的唱歌。我常湊在里面饱耳福,虽然被笑为五音不全,但夏老师的歌喉还是打动了我。
有一天,夏老师指挥几个男同学把脚踏风琴搬进教室,随后她清清嗓子说:“同学们,今天我教唱《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歌是雷锋叔叔作词的,雷锋叔叔是毛主席的好战士,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会哟!”那个时候“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深入人心,“雷锋”这个响亮的名字,我们也不陌生。
还有一次深刻印象,来自中学时期学习夏衍的《包身工》。读那样的文章,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芦柴棒”和“小福子”被打、被折磨的场景就在眼前,与“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母亲只会泪淋淋”如出一辙。夏衍最后写道:“黑夜,静寂得像死一般的黑夜,但是,黎明的到来,是无法抗拒的。索洛警告美国人担心枕木下的尸首,我也想警告某一些人,当心呻吟着的那些锭子上的冤魂。”夏衍的话是一种暗示,受压迫、受剥削的民众正在觉醒。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了初步觉悟的广大民众,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夺过鞭子抽敌人”,才能翻身做主人。
对这位老人有了深入了解,再回到石塘,我有一种贴近老人,听到老人心跳的感动,接受到信念的感召。
铅山县石塘镇是姚筱舟先生的故乡,他在那里虽然只生活了十七年,但正是这十七年的养育造就了他豁达、坚韧、顽强的品格,造就了他执着、笃定、坚持的信念。
石塘是一个千年古镇,它因纸业而兴盛,因水运而发达,曾经是闽赣交通要道和货物集散地,享有“武夷山下小苏州”的美誉。明清时期,石塘“连四纸”声名远播,铅山因此以造纸业成为江南五大手工业中心之一,曾经与上海松江的棉纺业、苏杭的丝织业、景德镇的制瓷业、安徽芜湖的浆染业并肩而立。
手工业的发展和交通运输的便利,使石塘在宋元时期,甚至更早就打破了地域的局限,打破了农耕文化的局限,许多与工商业文明同期共生的思想观念、文化意识、处事方式不断渗透,并与当地原有历史积淀相融合,石塘因此而具有独特的风格。在她的陶冶下,每一个从石塘走出来的人,都打上了她的烙印。
如果说那段繁华的历史,对姚筱舟先生的影响,过于间接,那么石塘作为红色故土,对他的影响显然要直接得多。
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石塘是赣东北苏区革命老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著名的“新四军石塘整编”就发生在这里。
1931年4月27日,方志敏率领红十军进攻闽北时,攻占了石塘,建立了石塘港背乡苏维埃政权。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共两党实行了第二次合作。当年11月中旬,闽赣省边区红军游击队根据上级指示,600多人在石塘集结,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第三支队第五团”,下设三个营和一个机炮连。在此基础上,进行扩军。经过宣传发动,赣东北各县,尤其是石塘本地参军的热情空前高涨,原先600多人的队伍扩充到1500余人。部队整编期间,第五团团部用“新四军石塘军政训练班”的名义履行职责,对爱国青年进行轮训,后大多走上抗日前线,许多人在皖南事变中牺牲。
1941年1月6日,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后,国民党统治集团将被俘的新四军将士、爱国进步人士和从东南各省搜捕来的共产党员约1500人囚禁在石塘,由“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训练总队第三大队”的“军士大队”负责看管,成为“上饶集中营”的重要组成部分。
十多岁,正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形成时期,家乡的红色革命和黑色恐怖,都给姚筱舟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正是从那时候起,跟共产党走的信念在他心里扎下了根。姚筱舟先生出生于旧家庭,又有多重海外关系,在那段动荡的岁月,所受的苦可想而知。但即便如此,自入朝参战提交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起,他五十年孜孜以求,初心不改,直到2001年,建党八十周年之际才加入党组织。当时,他用如歌的行板,动情地说:“赤心五十载,一支忠诚歌——我心如歌!”
“我心如歌”,那是一支深情的歌,是一支献给党的忠诚之歌。虽然姚筱舟先生在组织上入党,经历了半个世纪的考验,但他在思想上早已入党,《唱支山歌给党听》就是他在思想上入党时的铮铮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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