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隔墙有耳(散文)
每周五晚,外孙女要到我家住一宿,说是过周末。每周双休日,女儿要到我这里吃两天,说是保姆放假。
我有个早起的习惯,别人看来一定会褒奖,其实是迫不得已,无奈而为。我睡眠一直有问题,每个夜晚总是极其漫长,若干次醒来发现,天色始终黑沉沉一片,有时候只是多了些傻傻的星星,孤零零地散发着凄凄的冷光。感觉天色微亮时,我则开始睡意正浓,腰背的酸疼却让我不得不与床告别。因为此刻,网络呼声热烈的“躺平”于我而言,只能是忍无可忍的煎熬。
五点不到,我必须起床。
先是望望外孙女贪婪的睡相,发一通感慨,马上按着堂屋、厨房、卫生间的次序,迈起夸张的步伐,摇晃着僵硬的身驱。于是,朦胧的睡眼与早起的作息不情愿的相衔接,一天的日子由此开始。
周六的首要任务是去菜场,今天要做一顿青椒揣肉圆。清晨的菜场根本没有带红袖章的人值守,疫情期间,这些人依然执行单位的上班时间。他们心目中,病毒肯定也有作息。早去菜场,效率高,花时少,只不过好的猪肉不易买到。肉铺老板的第一刀哪怕价钱便宜些也要将生意做成,所谓博个“开门红”。
双休日上午,照例要去跟老爸老妈做艾灸和按摩,他们年老体衰,时日无多,每个周日,天色渐亮,他们就双双坐在轮椅里,翘首以盼。我计划着,既然外孙每周来一次,早餐怎么也得丰盛一些,于是,我的“一网打尽”的早餐特技就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所有的粗粮,芋头南瓜玉米,木耳百合鸡蛋,统统放进一个大蒸锅并大功告成,静待花开。接着便是砧肉,我需要在去老爸家前完成这个环节,才能确保十二点前不误了美食,准点开餐。
砧肉不是技术活,有一般力气即可。嘟嘟嘟,嘟,嘟嘟,嘟,毕竟太熟练,我砧肉的旋律顿挫抑扬,节奏明快,时而如小珠大珠落玉盘,时而如细雨沥沥韵声起。
“笃笃笃,笃笃笃”。突然,厨房之外传来了声响。
我的砧肉旋律怎么有了伴奏?我马上竖起耳朵,寻找和声。
没有,厨房里一片寂静。莫非我入境太深,产生了错觉。好笑之后,继续着美丽的节奏。只一会儿,又传来“笃笃笃”的声音,这回听得真切,那是隔壁敲墙的声音。我猛然醒悟,隔墙有耳,我的中餐前奏曲打扰了隔壁邻家清晨的安宁!
我转过来看看钟,都快七点了,睡眠怎么如此之好!万分羡慕间竟又多了几分惋惜,时光如金啊。进而,我开始抱怨,林立的小区貌似现代化,为何隔音效果如此之差。邻家的说笑,楼道的脚步,声声入耳。夜越深,搓麻将之声越发清晰,如果我是警察,一定少不了夜夜立功。
自然,我接下来的工作只能由“砧”改为“切”。没想到,爱人的态度与隔墙的耳一样,责备我的作息还停留在只争朝夕的旧时代,根本没有一点与时俱进的超越。
爱人甚至决定,网购一个绞肉机,再不得扰民,我听得分明,爱人说的“民”当然包括她和外孙女。
一周不到,绞肉机到家了,确实非常轻便。没几天,周末又到了,外孙女又来了。
昨天,周六,起床后,我将冰箱里的半只鹅子放在大盆里,装满自来水,快速解冻。我需要尽快洗净切块,八点下锅烹制,烧煮,九点我得去老爸家。
夏日里的冷冻物无非是只纸老虎,但老鹅骨骼的坚硬绝对不是水能降解,必须利刀快斩。
墙外有耳。我安静地等到时针真正越过了七,才握紧了大刀。
墙外有耳。放在平时,半只鹅卧在砧板上,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快刀下去,必定身首两处。可是此时,我不敢大刀阔斧,并且,我拿来了大剪刀,使出了庖丁解牛的技巧,能剪的一律顺着骨头缝隙,哪怕花再大的力气,也要确保不能有大的动静,隔墙有耳。
直至到了鹅大腿,非要用上刀不可了,我才小心翼翼的,一手扶腿,一手挥刀。只想着不出声,未想,刀刃落到左手的食指上,一道近两厘米长的口子惊现,鲜血直流……
我慌了神,爱人被惊醒,外孙女被惊醒。
辛亏家有创可贴,否则,我非得去医院。
伤口痛得钻心,我的思维却在“墙外有耳”与“我的自律”间徘徊,除了责怪自己的粗心,并无太多的悔意……
(写于2021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