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屋子
　　
　　 那么多鬼。大鬼小鬼有秩序的散开，聚合
　　 看书的看书
　　 喝酒的喝酒
　　 赏花的赏花
　　 下棋的下棋
　　 那两个？那两个隔着时差互相眺望
　　 麦子生长在他们中间
　　 河水横担在他们中间。一动不动
　　 蚂蚁爬进了他们的衣袋
　　 树叶顶替了他们的肤色
　　 黑黑的夜，他们都有蜡烛
　　 如同我。没有点燃
　　
　　 ◎年龄
　　
　　 他给我一颗糖。给了我甜
　　 给了我糖纸一样的美
　　 他也给过我高跟鞋，迷你裙。一个巴掌大的天
　　 那时，我喜欢仰望
　　 喜欢挪用书中最美的句子，写信
　　 越长越好
　　 长过黑夜和脚下的路
　　 后来，他总是说：收收心吧。照顾照顾孩子
　　 照顾照顾家
　　 于是，我出门少了
　　 唯一的朋友，就是他
　　 他给了我沉默
　　 再后来，他站在太阳坠落的地方
　　 对我说：拔掉园子里的玫瑰，迷迭香
　　 然后，给了我白发
　　 我走过去，给玫瑰，迷迭香施了肥
　　 浇了水
　　 坐在旁边。第一次违背了他
　　
　　 ◎凝视
　　
　　 我走向人群。人群便是我
　　 我走向小贩，小贩便是我
　　 我走向月季，强颜含笑，边缘蜷缩的花瓣
　　 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走向风。走向雨
　　 走向捡拾废弃塑料瓶的驼背老妇
　　 仿佛我已屈服于命运，与丑陋结伴
　　 在巴掌大的城市
　　 树叶困于秋，凝视秋天的模样
　　 我在我的版图，凝视你
　　 越来越远
　　 仿佛凝视我自己
　　
　　 ◎一无所有
　　
　　 1.
　　 去城外转了一圈。还是那些草，那些花
　　 只是大麦割了，人影少了
　　 新建的楼高了
　　 高过我的眼睛和想法
　　
　　 2.
　　 路过十字路口，红灯亮了
　　 我安分守己，等了等
　　
　　 3.
　　 偶尔风吹过来，有丝丝的凉
　　 偶尔想了想诗
　　 想了想诗人，坐下不想走
　　 目送一些陌生的背影
　　
　　 4.
　　 骆驼。绵羊
　　 牛。马
　　 之所以喜欢，是因为熟悉
　　 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和我的身体
　　 都有沙漠，草场
　　 有天空和远途
　　
　　 5.
　　 一朵玫瑰，开着开着不见了
　　
　　 6.
　　 身上只有一把钥匙，眼里只有一片树叶
　　 三五只乌鸦，坐在远处的枝丫上
　　 是第三只眼。穿过凋落的花瓣
　　 动用了勾线笔，水彩笔
　　 以及秋天整齐而零乱的几何线
　　
　　 7.
　　 有时间就是擦。不停地擦
　　 擦出亮度
　　 如镜子
　　 随便哪一处，都能照见
　　 自己。或别人
　　
　　 8.
　　 看见了落日
　　 看见了挂在墙上移动的男人，女人
　　 看见了新砌的保温墙
　　 温和而宁静
　　
　　 9.
　　 抱着茶杯发呆
　　 抱着棉被发呆
　　 抱着女儿的毛绒玩具发呆
　　 这是夜晚暗自习惯的三部曲
　　 这是我无所渴求的证据
　　 我关着窗。关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