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愿】履痕(征文·散文)
一周后再见米宝,脚上穿了一双新鞋子,原来入夏买的两双凉鞋都小了。据宝儿妈说,看到娃娃走路时迟迟疑疑不敢落脚,很怕疼的样子,才意识到又该给娃娃买新鞋子了。
我很惊讶,那两双鞋子才穿了三个月。当初买鞋时纠结了好半天,只觉鞋子太大,太晃荡,害怕不跟脚。真是不见娃娃个头长,只见鞋子小。
这是多米学步以来的第六双鞋子了。12码两双,一双没咋穿,小了;12.5码三双,唯有沙滩鞋还凑合能穿;现在买的是大两个码的鞋子,不知道能不能穿到入冬。
如果脚丫丫长了一公分,个头至少得长四公分吧?因为每次量身高都有误差,测量不出准确的数字。见风长的娃娃跑太快,衣服鞋子都掉队了。
想起自己小时候。
到上学年龄了,我的脚无论如何不肯出家门。一个夏天,我脚上的花布鞋前面破了个洞洞,脚趾头在里头探头探脑。我的脚是有自尊的,顶着一座破房子咋见人呢?怄了一天,直到母亲连夜赶出来一双新布鞋方才入学。
那时候穷,一双鞋就够了,就足以维持脸面,护卫尊严。
现在想,母亲应该把洞洞剪大一些,改良成一双鱼嘴儿凉鞋岂不更好?又凉快又时尚。也许不是母亲不够智慧,而是怕我不安分的脚趾头受被撞之苦吧。又想,时尚这个词,重点是“时”。现在的时尚,搁当时就是破损。再美的创意,必须合时合式。尤其农村,时尚更不能脱离那个环境。
有了晴天穿的布鞋,以为日月无虞了。但老天爷却不会因此而照顾我,时不时就要下点雨。乡村土路,小雨小泥泞,大雨大泥泞。我们买不起雨鞋,大雨时就只好打赤脚。那时候最羡慕邻村医生家的姐姐,撑一把花色大洋伞,穿一双鞋筒长可及膝的黑雨鞋,随心所欲地走,甚至专门拣小水洼踩。边踩边唱“泉水叮咚响”。
一日,父母亲带我和弟弟去拜访他们的老朋友。似乎是期待已久的拜访,我能感受到父母的喜悦。我们从村庄出发,穿过平整的格子田野,沿公路翻过和缓的山岗,一路走到山里去。原来,大山深处藏着一个兵工厂。我那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很神奇,那里有“楼”。上到二楼,见到一群操奇怪口音的人。我要去厕所,她们把我带到一个白色的小房间,干净得很,我也惶恐得很,不知道该怎么用。我心里直犯嘀咕,觉得厕所搁屋里到底不妥。我和主人家年龄略长的姐姐一起趴在楼外长走廊的栏杆上,看到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儿远远走来。她们扬声发问:她是谁呀?她好漂亮啊——
那天我穿了母亲给做的红底儿黑色小菱形格子的新棉袄,什么鞋不记得了。走了那么远的路脚有没有打泡也不记得了。那是我此生走过的最远的路,应该有二十里地左右,还是单程。真不知父母哪来的勇气带我们去。
那日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里带回了很多鞋子,很新,很干净。印象最深的是白力士鞋,穿出去,羡慕了所有的小伙伴,甚至成人。
白色的鞋子不适合行走在乡村的土路上,没几天就变得眉眼不清,鞋内底也因出汗很快变得乌突突的。我把鞋子放进哗哗流淌的小河里刷,干了用白色粉笔头涂抹,终究不能复白。不过,那抹亮色却一直都在,穿过烟灰的岁月,至今。
我前文提到力士鞋,名称是听母亲讲的。我不知道是指鞋的品牌,还是鞋的款式。乳黄色胶底,白色帆布面,椭圆鞋头,系带。搁现在应该也不过时。
母亲极爱力士鞋,印象中母亲一直都穿。我很奇怪,那么穷的我们,母亲怎么就能挤出钱来买那样一双“时髦”的鞋子。印象中,邻居家经济条件大都比我们好,那些婶子大妈们都穿黑色的鞋子,唯母亲例外。或者,跟母亲的经历有关。母亲也是见过“世面”的,父亲曾经是“公家人”,她也曾随父亲走南闯北。当然,母亲也不是总穿,而是“出门”的时候才穿。每逢出去办事、走亲戚,母亲都会从头到脚收拾一番,穿上干净的衣衫,穿上力士鞋,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用黑发卡固定在耳后。
现在想,母亲自有她的坚持,个人形象是“门面”,是对他人的尊重,更是她的一种生活仪式感。有了这仪式感,困苦得看不到边儿的日子才有盼头。
母亲好恶分明。就像对力士鞋的热爱一样,母亲对拖鞋极度无感。那时的农村,拖鞋尤为年轻人所喜爱,但母亲不允许我们穿拖鞋出去。“整天趿拉个拖鞋在土窝里到处溜达,‘二流子’样。”她说。
后来,我工作,有了收入。给母亲买过很多鞋子,唯独没买过力士鞋。一是我没觉得力士鞋有多时尚,二是不知道去哪里买。市场上的鞋子款式太多,似乎都比力士鞋好看。现在想来,其实那些鞋子真不如力士鞋舒服、经典。比如最近几年风靡的小白鞋,不能说不是力士鞋的轮回。这让我觉得自己审美的浅薄。也有些后悔,最爱力士鞋的母亲自有她的理由,或者说情怀。我武断地以自己的无知阻断了母亲的选择。
高中时我终于圆了那个雨鞋梦。始知其既闷又笨重,也感受到了有一种拥有,叫心安。
读会计学校时我拥有了生平第一双皮鞋,在学校门外的夜市买的。廉价,却很暖和。许多鞋子都随着被丢弃而遗忘,但这双鞋子却一直拥有我记忆的一席之地。
我的鞋子越来越多,包括家人的。男士还好,再多,无非是皮鞋、凉鞋、休闲鞋、运动鞋。女人就不一样。单说皮鞋,有平跟、高跟,有圆头、尖头;有漆皮、原皮;有英伦风、淑女风;有黑白灰、绿蓝红。冬天的靴子,有踝靴、筒靴、马丁靴,又是各色形状眼花缭乱。起初三四层的鞋架放门口就够放置一家三口的鞋子,后来需要在门内再安放一个封闭的鞋柜。后来两处房里鞋柜还不够用,只好于阳台上定做一个双开门“顶天立地”的大鞋柜。而且这时候,儿子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小窝,从大家庭撤出了属于他的鞋子。他的小家庭里开始鞋子泛滥。
平时两口人在家,便有些懒惰。白色、黑色、凉鞋、小跟鞋在鞋柜前摆了一溜儿,方便穿。米宝星期天过来。我们要出门时她一溜小碎步跑到跟前,指着其中一双“呀呀”地叫,——她知道我今天穿这双。时光就这么快,一路走来,不知道走了多少平坦的坎坷的笔直的曲折的路,穿过多少双合脚的不合脚的鞋,失去了什么又得到过什么,来不及想,那个没有新鞋子不肯出门的小姐姐已变成了菊花面的老奶奶。小丫头一双清亮亮的眼睛催促着我,仿佛在说:出门要换鞋,我给你选好了,就这双。
一双鞋子的历史早远得不可捉摸了,什么衣服配什么鞋子,哪双不舒服就把它踢一边去,看哪双不顺眼也踢一边去。貌似潇洒,但也有纠结的时候,有时会换上两三次才能最终确定。有时候暗下决心,一段时期内再不买鞋子。或者运动鞋一定要固定一双穿,直到穿破扔掉,再换另一双。但鞋子终究还是在不断地增加。不止运动鞋,其他各色鞋子也始终没有被穿破的。所以,小部分八成新的鞋子送了人,小部分半旧不穿的鞋子被丢弃,但更多的只是乖乖待在我的鞋柜里享福,仿佛后宫三千佳丽,等哪天我忽然记起了才能一露峥嵘。
近些年流行断舍离,也想过把不穿的鞋子一股脑丢弃,却终究不能付之行动。囿于众多鞋子的困扰时,倒怀念起以前一双鞋子的简单。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赢得了生活的小康,但如何以简单的心性应对物质的丰盈,才是我们终生所需修习的课程。

十岁以前的日子真的苦,后来慢慢好起来,富起来,这些变化我都亲历过,所以,心中充满感激。
姐姐的经历我也常有,我是大脚片子,偏偏觉得小一号的好看。明知道利用率不高,还是买回去供起来。而且超喜欢高跟。现在不了,以舒适为第一标准。
谢谢梅姐姐,给你沏杯好茶。

谢谢亲留情,花儿给你沏杯好茶。
多米的人生刚刚开始,她所穿过的鞋,走过的路,是成长;花儿姐姐穿过的一双双有过记忆的鞋子,都有特色,是包裹着岁月的特色,是酸甜苦辣的人生。
读姐姐的文,总会领悟生活的真谛,还有烟火的真味。
谢谢听雪宝贝,花儿沏杯好茶慢慢吃。
谢谢大哥留评,夏安!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若及世俗,有些审美观念可完全不予理会。我们写文字的人,这点自信必须有。
谢谢若雪宝贝,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