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二十四日，女儿在她爸的护送下，从襄阳机场搭乘飞机奔赴冰城夏都哈尔滨，正式开启她的大学生活。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伫立在家中的阳台上，望着辽阔的天空。一群鸟儿的细碎的叽喳声，不时从楼下枝叶茂密的树冠中传来，给初秋的城市带来一种快活和欣喜。我知道，树上有几处鸟巢，也常见大鸟儿飞来飞去，啄食回来喂养雏鸟儿。
　　 在我正牵挂女儿的时候，忽然，鸟声齐鸣，几十只鸟儿啼叫着飞起，扇动的翅膀在我眸中一片翻飞，一时眼花缭乱。继而，它们朝远方飞去。其中有一只似乎很小，也似乎刚刚学习飞翔，它先是在树顶低低盘旋几圈，之后，才努力地朝着鸟群的方向飞去。那小小的翅膀，越来越有力，它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望着渐渐消逝的鸟儿，我不禁有些动情，不经意间，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二
　　 女儿，就是我的小鸟儿。
　　 年初，我一放寒假就去五中附近的出租屋陪读。岂料，赶上前所未有的新冠疫情，眼见着假期结束无法正常开学，我们在各自的网课平台如期参加教学。网络时代的学习平台整合了灵活优质的教学资源，隔离病毒，传播知识，所以老师和学生也都没有被耽搁。趁着上网课的契机，我是着着实实地陪她八个多月。这期间，我买了笔记本电脑和5G手机，排除干扰，全力加持，后勤保障不懈怠。女儿高三下学期的复习备考、纾解压力、陪考、查分、填志愿直至拆开普通一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是一步不落地全程参与了。
　　 回想这一幕幕场景犹如怀胎孕育的翻版复制，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等待娇儿降临，另一个是企盼金榜题名。所幸上天眷顾，女儿的出世和升学都顺顺当当。虽然她各方面都不是最棒的，但也从不让我遭罪费心。
　　 九月份我迷上了刷抖音，那段时间抖音上全是家长们晒录取通知书或送娃上大学的内容，分享的自豪感酷炫霸屏，离别不舍的感伤也挺多。神兽归笼，我也成了空巢家长，暗自担心会和那些人一样放不下、割不断血缘亲情。离家的这些日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趁着紧张学习的课余空档，也见缝插针地用微信和我联络，说说她的行程、衣食琐事、校园和学业。所以，我们并没有彼此思念纠结、难以为继的牵绊，适当的手机微信聊天让我们天涯咫尺，触手可及。瞧瞧，小棉袄比起军大衣、皮夹克更熨帖人心哟！
　　 国庆小长假，秋雨绵密，我只能宅家哪也去不了。可巧，热心的同事把襄阳五中围墙外刚刚张贴的今年高考录取榜逐一拍照发给我看。于是，我就花了几个小时，细致琢磨这些和女儿一起哭过笑过、一起刻苦攻读的学生毕业去向都是哪些高校。榜单一共四大张，另外还有状元学神们的大幅特写照片。火红的边框金黄的衬底，背景是礼花奖杯红飘带，黑字的姓名红字的校名。两千多学子的去向信息排列得规规整整、密密层层。
　　 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汇集成学校的骄傲、国家的未来，更是每一个家庭的希望。他们的妈妈也都和我当初生产时一样，或剖腹七层或骨开十指，诞下儿女，哺育生命，娃在一家人的呵护中成长。
　　 三
　　 二〇〇二年八月底，我身怀六甲。
　　 虽然逐渐适应了腹中的胎动，但还是不住地扭动身子，难以摆个舒坦的姿势入睡。没有生产经验，那几天莫名其妙的痛有一阵无一阵的搅得我睡眠质量欠佳，只道是预产期还有十多天呢，心平气和地等着吧。不娇气没浮肿就是胃口不大，有空时我一遍遍地用双手拃量腹围，过来人看了，都说这胎儿个子小。我倒没太上心，还在鱼泉河景区远远地看河上漂流的游客玩的嗨，可晚上开始阵痛加剧，我愣是坚持着。一旁的老奶奶提醒我是不是要生了，得赶紧去医院不要拖延。
　　 黎明时分，我先洗了头发，心想坐月子不能放心大胆洗头了，若是剖腹产肯定会行动不利索。天亮了，过路的班车居然拒载，司机担心我把他客车染上血，我只好坐上当地好心人安排的吉普车行驶五六十里路才回到九集。
　　 时值正午，暑热未消，先在家擦擦汗简单收拾一番，随后我打着遮阳伞，步行半里路来到镇卫生院。
　　 妇产科的两名女医生都是熟人，态度亲和，检查后对我说来的正是时候，宫口已开，胎位正、胎儿个头小，顺产无商量。她俩一左一右守护我分娩，果然，在不到一个小时的剧痛喊叫之后，娃降临人世，我立马轻松一大截。下了产床，我急切地回到病房躺下，躺在我的新生儿身边。她发出小猫样的啼哭，不停地向左向右伸头，小嘴一张一合等着吃第一口奶水，这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非条件反射，瞬间激发了我的母性。我输液完毕，长辈们给小宝贝也穿好了衣服，领取了长命锁形状的出生牌，我在亲人的迎接中步履轻快地返回家。呵呵，说来别人都不信，生娃这么大的事，到卫生院这一截路程我竟然是自己走着来走着回的，并没有兴师动众。大家听了纷纷羡慕我体质好。
　　 女婴除了个子瘦小，发育健全，这不用担心，有苗不愁长，奶娃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
　　 回到家，仔细端详女宝，像刚出蛋壳的雏鸟弱不禁风等着我们的呵护，九个月以来搅得我没食欲的小家伙，我该立马补充营养备足奶水护你周全。一个半月后，我提前结束产假，回到忙碌的教学岗位和同事们并肩努力，我长胖了娃长结实了，娃健健康康并没有拖我工作后腿。
　　 几个月后，远方姨妈看到我女儿，直说这娃属马，偏又午时生，将来是好命。俗话说生女难得正午时，凡这类女子都有修养，层次较高，内秀不张扬。我借老人家吉言，表达美好愿望和寄托。
　　 敲打出生牌时，我还担心响声吓着娃儿。她奶奶说，刚生下的娃听不到，没长耳朵。果然，五天后，医生才用仪器例行检查新生儿的听力，娃的耳朵真是在出生几天后才发挥作用啊！她奶奶还说，一百天的娃能看一百步远，以后逐渐看得更远。果然，等娃四五个月时，老远看见我就拍打着小手踢腾着小腿，兴致勃勃地和我打招呼呢！在母腹的九个多月，胎儿能长到五十几公分；在零至一岁期间，娃每个月长两厘米；在一至两岁时，娃每个月能长一厘米。随后，生长变慢，等到青春期再次出现生长高峰，一年长十厘米左右。记得三个月时，她奶奶夹了一颗香喷喷的米饭粒喂到她嘴里，好大一会儿过去了，那饭粒还在娃口中倒腾。噢，三个月的婴儿只能吞咽奶水，吞不下饭粒呀！五个月的娃能闻到五谷香，可以喂米饭。一两岁之前肠胃功能不完善、牙齿咀嚼不充分，还不能很好地消化吸收蔬菜水果肉类，可以把这些辅食剁碎或调成糊状，促进娃儿获取均衡营养。这也是在长辈的指导下我见证并且实施了的。
　　 自从有了女儿后，我才懂得这些常识，包括新生儿不由自主的吮奶动作，这为我那两年临时教学初中生物课积累了第一手生动真实的资料。原来，在陪娃健康成长的同时，我这当家长的自己也能获得进步提升啊！
　　 一岁多的娃善于观察模仿大人，有板有眼，憨态可掬。我夹着书本进教室，刚蹒跚学步的女儿看到了，也拿出一本薄薄的图书夹在腋下，一本正经地在场院上踱步。又或者拿一个篮球靠墙坐下，双手捧书摇头晃脑，口中发出“哆、哆、哆”简单的音节，这是向大家学的读书呢！大人们翘腿坐着聊天，女儿看见了，也坐在她的小凳子上搬起左腿往右腿膝盖上放。我们忍俊不禁，她也跟着嘻嘻笑。周末，我支开她或者交给我父母照看她，我把自己反锁在教室里学习，这小家伙像嗅觉直觉灵敏的小狗，特意绕到我藏身的教室门外，手指头往门洞里抠一阵，喊几声妈，然后嘴里咿咿呀呀嘀咕一阵，没听到动静，又兀自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三岁时，我教她背唐诗《春晓》，她半夜里说梦话，冷不丁冒出一句“花落知多少”，又沉沉地睡去。我在一旁哑然失笑，这娃背诗入魔了吧！四岁上幼儿园回来，乐不可支地拿出拼音读本向我们汇报朗读；六岁上一年级做完作业，字正腔圆地读童话故事给我听。不经意间生了这么个乖宝，带给我多少乐趣啊。
　　 转眼间，娃上二年级就转入实验小学了，我们搬进县城的单元房，地段好，上学近便。她和院子里另一名小女孩结伴而行，回来对我说她俩过马路时手拉手，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没车时安全穿过。路人瞧见这俩小孩穿一样的校服一样的个头，猜测是双胞胎吧。这是我特意安排她俩在一个班，省得我每次急急忙忙去接她放学，接晚了她站在校门口哭得伤心。从小要学会结交伙伴，融入新集体，为将来升学离家工作打下基础。小学初中，我没让女儿上补习班，只有学舞蹈和电子琴才去老师那里练过。义务教育的内容不难，而且我下班有时间陪她，犯不着花冤枉钱。
　　 二年级接触小练笔，语文老师布置的任务，我们不能流于形式、应付差事，必须要写出有创意的文字。于是，我引导她筛选合适的素材，甄别词句，完成一篇篇满意的短文。那几年，《襄阳晚报》上开辟有《快乐校园》版面专门刊登学生作文，其中大多数是小学生发表的文章。我看着女儿写稿打字投稿，六年时间发表了三十多篇作文，收到六百多元稿费。
　　 寒假我带着女儿跟随旅游团去北京逛故宫爬长城，暑假我领着她去厦门特区探望小姨一家领略闽南风情，重阳节去古隆中登上腾龙阁，初春徒步镜湖路礼佛普济寺，这一切不仅仅为长见识，也为实地踏勘后能写下亲身感受。每一篇作文都标题别致，内容新颖，奇妙的电子学生证，参观清华北大，县城公交真方便，网上祭祖，在火车上的见闻，厦门印象，难忘的军训，这些作文给多彩的童年增添了诗意烂漫。累积发表的一万多字笔触稚嫩，记录了女儿成长的细枝末节，也浸透了我们出行的汗水。
　　 如果说小学能发表作文，初中能荣登榜首是女儿学业的高光时刻，到了高中的学习成绩常常被她自己吐槽是黯淡无光。我明白她心气高，曾经立下雄心壮志要去北京上名牌大学的，高一入学后立马措手不及。此后的一年多，女儿最好的成绩只排在中等，更多的时候是她感叹可能考不上一本。我不能火上浇油，看着学神屹立不倒，学霸蹭蹭直上，女儿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不能怪她，因为一直在勤学没松懈，还选择了别的女生望而却步的理科，这足以令我欣慰。她诉苦我不泼冷水，敢向我敞开心扉表明我是她的依托，必须坦然接受她的平凡。女儿说有几次课余时间想去学校心理咨询室寻求良策，却总没找到人。不堪重负，我不指责不施压，明确地表态无论她成绩怎样我都能接受。
　　 四
　　 女儿在身边就这样默默长大了，转眼间，成了美丽的大姑娘。可作为母亲，我总是觉得她始终是个小孩子。
　　 无意间，我发现女儿早恋了。对方相貌平平，成绩垫底，何以让我女儿看中呢？我旁敲侧击地说，早恋选了学霸，比着学习，进步才快呢！多次观察后我发现，他俩只是说说话缓解压力而已，繁忙的学习根本没时间见几次面，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我不再严加干涉，偶尔偷偷瞄一眼年级月考排名，我女儿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我就理解当他是陪衬，无需小题大做。
　　 为了女儿高中学习，我认真查阅并了解国内大学的分类档次，不同专业设置的发展前景。身为家长，我当然特别关注了考取各层次高校所要达到的学业标准。闲暇时光女儿会和我探讨专业兴趣，合理分析她将来的升学意向。女儿说想选择化学生物之类的专业深造，因为数学物理方面她自认为是没多大优势，我非常理解这一点，赞同她的考虑。我希望她能上省会城市的一本院校，毕竟省城的经济水准、学术氛围和交通条件都是相当好的，她同意去外省的省会读书，不愿圈在本省的小范围内。以她的高中成绩，我们是不敢奢望北京的名校了，能去发达的外省当然更好。古往今来人们都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支持孩子去她向往的地方读书，是我们明智的选择。
　　 高三学生租房，家长陪读是大势所趋。我们和另外一名老河口的齐星同学合租，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单元合租很划算，十分钟就能跑步进教室，位置好。
　　 为了不影响娃的睡眠，我不和她挤在一起，就在小客厅靠墙处支了一张窄窄的折叠床。每晚十点半下自习后，娃们饥肠辘辘，我们家长准备可口的夜宵给娃补身体。然而由于课业繁重，齐星内向压抑得逃学了，她妈妈请长假来陪读四十多天依然无济于事，她不肯进教室，觉得同学们都嘲笑她，这明显是心理障碍。无奈之下，这位隐忍的妈妈只好带着齐星回家调理身心。没有了合租的伙伴，我不放心把娃一个人留在出租屋，每天下午放学，我就匆匆赶往五中陪娃过夜，第二天一早，我又搭车回来上班。南漳到襄阳不太远，还有顺路的陪读家长像我一样每天往返奔波，于是，我时不时可以搭他们的车。岁末年初的两个多月，多亏了这几个好心的家长朋友给我提供方便、伸出援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最终坚强地挺过来了。
　　 疫情来势汹汹，封闭的环境下我们依然保持勤勉乐观的心态。我熬夜趁空写的一篇稿子《疫情笼罩下的生活学习》，参加五中抗疫征文大赛荣获特等奖，这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今年高考我女儿不会败落。接着又完成一万二千字的散文《校园风华六十载》，受到诸多文友的关注。我用勤勉的创作给女儿做榜样，只为这样的妈妈能护佑她成长，引领她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