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与虫为伴(散文)
一
一阵风儿吹来,树叶哗啦啦地翻卷着。山间,鸟鸣虫吟,此起彼伏,又时断时续,好似一曲曲纯净的轻音乐,很随意地在山林间、花草间和溪水间弹跳着,欢悦着。如此随性,从不拘囿。
安居山间的我,总是在鸟声里,情不自禁。寻着鸟声,极目远望,但想找到那些鸟儿,却是何等的不易!总是声声乱耳,一忽儿过,只留下鸟声于林间,却看不清鸟儿的样子。
唯有虫儿们的声音,仿佛是从鸟声里被抽离出来的,格外清脆嘹亮,舒朗,悦耳。它们日夜嘶鸣着,给山间的寂寥填补上空缺。在鸟声隐去的夜晚,虫儿唱得尤其绵长,这边嘶嘶的拼着命地叫着,那边又传来了嚯嚯的声音高亢而悠长。我常常感觉,这些声调不一的虫鸣声,就好似风的声音,在林间,在山岚,伴我居住在这山水间。
我知道,山间唯有虫儿才是如此坚贞不移,总是陪伴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虫鸣,都有看见或看不见的虫儿,还有叫上来或叫不上来的虫儿,或挂在树上的,或爬在地上的,或站在草尖上的,有默默无语的,也有高声歌唱的……
我不说,想必大家也猜得到,那些高声歌唱的多数是蝉、蟋蟀、蝈蝈等知名“歌手”。因为它们的相伴和尽情演唱,我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甚至很充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从第一声惊雷,虫儿开始动了,也就是惊蛰时节,春气萌动,大自然有了新的活力。真是一点也会错的,“春雷惊百虫”嘛!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从此,虫儿们开启了新的生命旅程。那时的气候,也到了春天,春水绿,万物生机盎然。不同的季节,自然有不同的虫儿轮番登场,春季里有蝴蝶、蜻蜓、春蚕、螳螂等等,到了夏季又会有蝉、刀螂、蝈蝈等等,而到了秋季,什么蟋蟀还有豆虫、蚂蚱也就登场了。
不同季节的虫鸣蛙叫,早被古人写进了诗词里。
唐代诗人刘方平的诗作《月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一句“春气暖”,合着一句“虫声新”,淋漓尽致地写出了春虫的形态与季节的紧密相关。
那夏季呢?虫儿依然不会缺席诗词的。宋代诗人、文学家杨万里的《夏夜追凉》有曰:“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夏夜,如同午间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大地上一样的闷热难耐,出门立在月色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夏虫的呢哝叫声,将微凉的风唤了出来,顿时清爽快意。
到了秋天依然少不了的还是虫儿。住在山间,无论白昼,耳边听到的都是秋虫儿一声长一声短的嘶鸣,顿时把夏的燥热除去。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闻虫》:“暗虫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阴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这篇诗作很有代表性!这唧唧的虫鸣声,由春天走进了秋天,依然声声悦耳,阵阵令人难忘。
二
我住在山间,对虫声自然再熟悉不过了。随处可闻其声,不是近处唧唧,就是远处嘶嘶,再不就是蝉声嘶啦啦拼命地嘶鸣着。从春到夏再到秋,那些虫儿们伴在身边,就如美妙的音乐,又如有声有味的诗词,时时在侧,日夜相伴。
记得,我总是喜欢躺在宽大的网兜似的吊床上。说是吊床,其实与秋千没什么两样,我有事没事就在吊床上面,不是荡秋千,就是窝在里面,或仰面朝天,或蜷卧在里面。有时,读几页书,或是悠悠地睡去,好自在,好惬意!
吊床在两棵高大的梧桐树间吊着,网扣铜钱那么大,阳光下,筛落下一地的网扣影子。这影子摇来荡去,美轮美奂,好别致,梦幻着呢!好似昨夜谁的相思扣,洒落了一地,没来得及拾捡,天光就大亮了。于是,羞怯去拾捡了,任由着在阳光地里摇曳成现成的一句句相思句,任由着临风携着,吹遍万水千山……
恰是落花时节,经常会有落花被吊床网住。那泡桐花,大大的,紫艳艳的,都说它不够深刻,没有思想。也不知花儿听到没有,没心没肺的依然我行我素,从不计较别人的说三道四,自顾自的快活着,生长着。其实,桐花的美,又有谁细细欣赏过呢?桐花它到底深不深刻,又有谁去细究细琢磨呢?忙呗!很少有人对着一朵花感慨的。
我仰着头看着桐花,经常出神。桐花的香气很特别的,有些猛烈,直抵心腹。桐花盛开时,虫儿们还没有很多,听不到嘶鸣,只有旧年的桐子在相互击打着,发出哒哒的声音,好似啄木鸟在敲打树木的声音。
等到虫儿们张狂时,桐花早已销声匿迹了。满树的泡桐叶子在风里哗啦啦响着。我的吊床也掩蔽在树荫里,悠悠荡荡,躺在上面仔细聆听虫儿们的叫声。此刻,春天里鸟儿筑起的鸟巢,被泡桐叶子遮挡着,风吹过,感觉鸟巢好似在摇晃似的,很有生趣。
我常常的一个人躺在吊床上,仰望着那玲珑的鸟巢,脑海里出现许多遐想,想象那鸟蛋是什么样子,想象那孵化出来的雏鸟儿又会是什么样子。一天又一天,我能感觉到两只鸟儿很辛苦,也很认真地在轮流孵化着它们的鸟蛋……
突然有一天听到唧唧的雏鸟在叫,再去仰望那鸟巢,我看到了几只雏儿在张着口要吃的呢!很快,有大鸟叼着虫儿回来,动作很快地一个个喂着,又很快地离去。速度都好快,好似快镜头似的,动作娴熟,一丝不乱。我望着鸟儿,不由地有点想笑,你看那些憨态可掬的雏鸟儿,一只只张着大口,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吃起食来连咀嚼也没有,一口吞下去。
这虫儿真的这么好吃吗?
三
“鸟儿在食虫呢!”我伸出手指,躺在吊床上,边指着鸟巢边笑着对老公说。
树叶哗啦啦响着,鸟声乱耳。阳光很灿烂,叶子花影吊床的网扣都在地面上交替摇晃,我的心也无比欢畅起来。老公忙着手里的活,回复了句:“蕤儿,对你说哈,虫儿不仅好吃,还有意想不到的营养呢。”
想想确实不错的,虫儿的营养一定不错。老公慢条斯理地给我说着,什么蚂蚱、截留龟、豆虫等等都有丰富的营养。昆虫一般都含有蛋白、碳水化合物化合物、虫类生长激素等活性物质,并带有维生素D、B、C和磷、钙、铁、锌、锰等营养元素。就拿蚂蚱来说吧,它不仅是人间美味,并且还能健脾胃助消化,息风止痉,止咳平喘,通脉……
“再就是,蝉的营养和药用价值都说得太多了,这里我就不说了。”老公指着泡桐树绿色的叶片说,“细瞧一瞧,上面有豆虫没?”
一语说出来,只感觉身上麻酥酥的,好像看见了一条条小小青蛇似的豆虫儿,胖胖的,一幅雍容而优雅的样子。开始看时,很吓人的,时间长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反而习以为常。老公说,豆虫也是一道美味,不仅有营养价值,还有不少药用价值的。翻开书籍,即可以查阅到豆虫的营养价值与药用价值,“豆虫是优质的蛋白质资源,豆虫蛋白质比肉类、鱼类、植物类的蛋白质更适合人体需要……”
傍晚,我悠闲地躺在吊床上,依旧听着鸟鸣、虫吟,看着各种虫儿在急匆匆奔忙。刀螂依旧在树叶间巡视,好似要值夜班似的,蟋蟀在乱草里开始歌唱,蚂蚱在草丛里蹦跳着,蚂蚁最是辛苦,匆匆忙忙地往蚁穴里赶……
老公在厨房里忙着,我早已经看见一盘子青绿色的豆虫,刚刚还在乱动,此刻,已经腌制好了,就待炸了。不一会儿,一盘子炸得金黄酥脆的豆虫摆在我面前,我不禁自语道:“难不成我成妖精了,竟然吃起虫子来了。”老公听了笑了,说:“食虫从古至今就有,算不得什么。清•蒲松龄在《农蚕经》中就曾写到:豆丹,捉之可净,又可熬油。法掐头,掐尽绿水,入釜少投水,烧之碟之……”
“不用说了,蒲老先生说不定也吃过了。”我笑着,伸手捏起一只豆虫就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哇,太好吃了,香溢,酥脆,味道好极了。”
住在山间,最不缺少的就是虫儿了。枕着虫声,看着虫飞或爬行,听着虫儿嘶鸣与歌唱,再就是经常的把酒食虫,之后,酒足饭饱,赏月看花,或是喝茶读书。悠然间,吹着山间清风,近临山涧溪水,吟诵几首小诗……
哦,早已醉了!
悄悄地告诉你吧,我与虫为伴的日子,不算短,有好几年呢!现在想起来,就好似昨天,很多与虫儿相伴的趣事与回忆,满有余味,说也说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