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苔花如小米,迎风寂静开(散文)
一到立秋的日子,我就想起栾树花来。一颗颗黄色的小精灵,在风中,如雨,更如诗。
知道栾树花,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还在另一家公司上班。
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很愉悦;走自己喜欢的路,很美妙。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耳朵里听到的全是花开的声音。离开先前的公司,我最舍不得那条上下班的路,那是一条栽满了栾树的路。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它叫栾树,也不知道它还会开花结果。
那天,微风清扬,时光静美。我和往常一样,骑着单车走在下班路上,骑行中,忽觉有东西掉进脖子里,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去抓,生怕是什么虫子从树上掉到我脖子里,慌慌张张抓出来,定睛细看,原来是一粒黄色的小花儿。
米粒大的花儿,色泽金黄,小巧玲珑,淡雅芬芳。乍一看,我以为是桂花,再看,并不是真的桂花,只是形似而已。小小的花儿,头部像蝴蝶煽动的翅膀呈玫红色,身体通黄,色泽明亮。我在心里暗自纳闷,这是哪里吹来的花儿呢?
正思量间,一阵清风拂过,有花雨从头顶纷纷洒落,顺着花雨来处,才发现花儿是从头顶的树上落下来的。很是惊奇,这是什么花儿?在这条路上反反复复走了一个多月,还不知道这条路上的树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它还会开花。
伸出双手,想要接住纷飞的花儿,可这些花儿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从我双手边悄然溜走。溜走的花儿,顺着风的方向,落在地上,落在绿化带里,金黄一片,如诗如歌,如梦如画。
突然间,我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敢莽撞前行,很怕一脚踩下去,伤了这些落在地上的小精灵。
带着疑问回到家里,顾不上脱鞋,也顾不上做饭,打开微信群找人询问这条路上的树名。有人告诉我,这条路上的树,叫栾树,不但会开花,还会结果。还说,大街小巷到处是这种树,是名不见经传,非常普通的树种。
在别人眼里,名不见经传,很普通的树,却成了我魂牵梦萦的牵挂。
陌上花开,缓缓归。恋上了阵阵花雨,回家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有时候干脆坐下来,看花儿在风中零落成诗。
后来,因为工作调换,走这条路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但我会在栾树花落时节,拐着弯儿,绕到这条路上,奔赴一场浪漫的约会。
昨天,读李金松老师的《花雨》,瞬间让我思念起那些迎风盛开的小米粒儿。
一念起,万水千山。下班刚到点,我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骑上单车,飞也似的来到了栾树下。
感觉相逢才昨日,见面却是又一年。栾树,长得高高瘦瘦,空灵清逸,孕育的花儿也飘逸轻灵,不似春花,一朵朵,一团团般热烈盛开。枝头的栾树花,一串串,一支支,向着天空,迎着风儿,不争不抢寂静开放。
栾树花,盛开在枝头的时候,并不是最美的样子,它的大美,在风中,在地上。栾树花只有如蝶儿纷飞在风中,才是真正得到盛放,只有落在地上,金黄一片,才能如诗如歌。
风来,花落,满目婉转。看着栾树花纷飞,袁枚的诗句,悄然上心头:“苔花如小米,也学牡丹开。”栾树花,是很不起眼的花儿,长在高高地枝头,只有米粒大小,不艳丽,不妖娆,不会哗众取宠,却开得极其认真。如果不是有幸落到我身上,或许我也会和它错过这些美好的遇见。
“你在看什么呢?”惊奇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一位阿姨。阿姨好奇我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才出声问我。
“没看什么呢,下班了闲逛一下。”阿姨是位环卫工人,穿着黄色马甲,拿着扫把和撮箕。看着阿姨佝偻的身形,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看落花。阿姨眼中没有看到花儿,说明阿姨没有心思和闲情,欣赏这些生活之外的东西。我知道,她们的时间都交给了生活,要忙着给自己弄点养老钱,忙着帮儿女一把,忙着赚填饱肚子的五斗米。她不会像我这样,还有闲情逸致,专门跑来看花开花落,多愁善感。
看着阿姨,想起我的母亲,母亲如果还在,她现在应该也和阿姨一般,正忙碌着。
阿姨冲我浅笑一下,低头开始清扫路边的垃圾和落叶。阿姨清扫的很认真,丛林里的垃圾和落叶,都一一用手捡出来放到撮箕里。花儿还在纷飞,落在阿姨黄色防卫服上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衣服的颜色,哪是花儿的颜色。
看到眼前这一幕,心头蓦动。阿姨默默无闻地辛勤付出,和这些名不见经传,无声无息的飞花何其相似。虽然极其普通,但都在倾力绽放,用自己微小的力量装扮着这座小城。散落在大街小巷的栾树花,又何尝不是其他那些辛勤捡拾的环卫工人的缩影呢!
之前看到过一段视频,有一位年轻妈妈,带着自己的小孩在公园里玩,小孩一边玩,一边吃着零食,吃完零食之后,还把剩下来的垃圾袋到处乱扔。这时,有位环卫工奶奶过来收拾垃圾,年轻的妈妈看到奶奶过来收拾垃圾,不但没有对奶奶说谢谢,反而翕着鼻子,皱着眉,用手指着奶奶高高在上的教育孩子:“看到没有?你以后如果不好好读书,将来你就会和这些扫地的人一样,会被人瞧不起,更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这段视频传出来之后,很多人都在指责年轻的妈妈,说她不应该这样教育孩子。
激励孩子上进,努力,出人头地,这都没有错。但不应该不尊重环卫工人的辛勤劳动,更不应该瞧不起这个职业。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凭自己劳动所得,就应该得到同等的尊重!如果每个人都去做所谓“高大上”的工作,那我们还能看到整洁明亮的城市吗?那我们出去还能有下脚的地方吗?我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这些环卫工人默默付出,我们的城市将是一座臭不可闻的城市!
每一份职业,都值得尊重;每一份职业,都是不可或缺的。没有谁比谁的工作更高贵,只有起点不同,需求不同的分工。也只有心灵的高贵,才是真正的高贵!
小小地栾树花,在风中前赴后继。这又让我想到了疫情之下的自愿者,医护人员,人民子弟兵……他们为了同一个信仰,同一个目标,不顾个人安危,日夜奋力拼搏在一线。而我们这些关在家里,大门都不出的人,又有谁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我们经常说,岁月静好,微笑前行。如果没有那些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又哪来的岁月静好,微笑前行!
泰山不嫌细土,大海不择小流。每一份工作都应该得到尊重!每一朵花儿的盛开都值得欣赏!苔花如小米,也能迎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