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浓浓的葬礼习俗(散文)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风过叶落,人死灯灭。永远都是逃脱不了的命运。每当秋风轻轻拂过,一片树叶凌空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悠悠地飘落到地面上。那一片落叶,飘零了谁的思念?旋转着谁的期盼?落叶静舞着诗一样的幽幽惆怅,翩跹着浓得化不开的殷殷期盼。可是每当人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管是你是腰缠万贯、多么富有;还是穷困潦倒、一贫如洗,也带不走分文,人死如灯灭,放弃了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生命,只不过是一个平凡而灿烂的过程,从第一片嫩芽吐绿,到最后一片黄叶随风飘零,是生命的自然规律,犹如一株小草。
我那山清水秀,水秀山青的家乡,坐落于大西北甘肃省、一个偏僻、落后一个名叫“姬家湾”的山坳里,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和我血脉相连、筋脉相通。再加上自幼在这个小山村里长大,我亲历了许多生老、病、死的场景,这些都作为一种生活的积淀,永远地沉积在我记忆的深处……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丧葬礼仪和程式,正是一个小山村千百年来农村生活及文化现象的表露,也是心地善良、憨厚朴实、宽厚仁慈、与世无争的父老乡亲,演绎着历史文化的沉淀,有着现代社会文明与道德风尚的展现。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只不过肉体是灯具,精神是燃料。精神干涸之后,作为载体的肉体,就变成一种平常不过的物件,思想的光焰也就随之熄灭。而对于心地善良、宽厚仁慈的父老乡亲来说,他们思想永远是那么单纯、只求解决温饱的生活理念和情感,是无法容忍自然法则对人的宣判,但又无法用特殊的手段把这盏熄灭的灯,重新燃烧起来。于是,只能用浓浓的葬礼的方式,来表达对死者的哀思和恋慕;也表达对死者的崇敬和感激。
在他们心地善良、宽厚仁慈的心里,认为一个人死了,就像一盏灯灭了,把光和热,散发着别人,最后油枯灯灭,这是每一个人最后生命的圆满终结。心地善良的他们,一生生为农人,一生都在土里扒食,欠下了对苍天厚土,那份深情厚谊,只能用身体去偿还。因此,便有了世代相传的“土葬”方式,来掩盖遗体。生于黄土,卒于黄土。也是最好的归宿;前三十年人吃土,后三十年土吃人。便是最好的诠释!
小山村每一个和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不论谁先离开了村庄,与世长辞,村里生活的每一个健在的人,都去祭奠。也不管生前身份高低、官职大小,还是一个平常不过的人,都能勾起他们的悲哀和思念。常年居住在小山村的父老乡亲,用挽联或者祭文的方式,来寄托自己心灵的哀思,也是沿袭已久的葬礼仪程。大家都虔诚地跪在灵前,用粗糙的烧纸,送他上路。在心地善良的他们眼里,一个人死了就变成了神,生前所有的过错,从此,也不用提起;而对他的功德却总是念念不忘。这种宽容和大度仁慈的道德体现,也正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精华所在。
小山村的葬礼是从一个人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脏的跳动,也就是准确无误地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了之后,在亲人们的大声啼哭声中开始的。悲哀的哭声,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小山村的每个角落。同时,也是发出的唁电和讣告,挟带着乡村所特有的气息。村里的男女老少,听见哭声就知道谁家有了丧事。村里年长者,在最短的第一时间内,一定迈着匆忙的脚步,走进这户人家,主动前来协助和商议办后事操办。这是几百年来形成的规矩,谁也不会拖延,寻找理由不去。如遇上谁家有丧事,无论多忙,必须主动参与。闻丧必到,已经成为一条不成文的道德公约。
停尸是葬礼的第二步程序。如果生前做好棺材,即日就必须把死者盛殓入棺。孝子由护丧陪同,村里年长者协助完成。事先穿好衣服的自不用说,没穿好衣服的大家就七手八脚帮死者换上崭新的寿衣。寿衣,有许多讲究,布料必须是纯棉的;缝织时不能回针;纽扣是双数;衣服的件数有五件、七件、九件,必须是奇数。穿好了衣服,由孝子抬头,女儿抬脚,其它人从褥子上帮忙放入棺材。一切妥当后,盖上棺盖,通常在掩棺之前棺盖留有一条缝隙。孝子们跪在灵前哀哀呜呜地哭上几声。孝子一哭,亡人上路。
祭灵是乡村葬礼中最让人寒怆悲恸的时刻。一般在去逝后的当天进行。人死如灯灭,绝对没有再复活的希望了。念祭文的声音,直入心腑,把一小山村的人,心中的悲酸都调动了起来,再加上孝儿孝女们率先撕心裂腑哭声,仿佛整个小山村都进入肃穆的状态。村里得的左邻右舍,眼里含着泪花。祭灵的朗读声,和孝眷的哭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悲歌,弥漫了整个村野。一个人就这样永远的和村里人相离而去,再也见不到他的容颜,听不到他的声音……哭声、泪液诉说着人生在世的生命延续。我不知道这些先离开小山村的人,在仅仅一线之隔的另一个世界里,可否听到亲人们的呼喊?一代代的人死了,一直没有捎过信来,谁也说不清阎罗帝君管辖的那个世界,是君主立宪的制度?还是民主法治的社会?从此,他就变成了村里人梦中不期而至的不速之客,在一些毫无准备的夜晚,突然闯入梦中,以他素日的姿态和微笑与我们一晤。闲聊时大家细致的描述一番,谈谈他的往事,以示追忆。
丧事的的每一步骤都是紧锣密鼓的,总是让人有些压抑和喘不过气来,其意大概是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吧!一般由阴阳先生(指的是:道士)算好下葬的日子。只有下葬的日子定下来,下葬的前一天便是“烧纸”的日子。除了小山村的人之外,还又这户丧事人家的亲朋好友,也前来吊唁和祭奠亡灵。“烧纸”的这天晚上,主角便是阴阳先生,敲打起那些经年失修的法器,用含混不清的言语,打开发黄的经卷,开始照本宣科,梦呓般念起《救苦救难经》《血盆经》(去逝的女主人念《血盆经》)来超度亡灵,并中间夹杂一些必要的仪规。
发丧牵灵,是对亡灵发出的驱逐令,说委婉一些就是出发通知。由阴阳先生念咒、发文完毕,村里的青壮年,七手八脚安置好抬灵柩,八个人一班(名曰八抬大轿),轮留换班的把死者抬到村里田野中、提前挖好的墓地。一路脚步匆匆,孝眷佝偻着腰,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此情此景悲壮苍凉。凄凉的哭声,让人倍感一种凄凉和沉重。
到了事先挖好的墓地,在墓穴的后土,孝眷化马焚香,敬献瓜果素食,阴阳念祭文,祷告苍天厚土之神灵,护佑亡灵。仪科完毕,开始落棺材慎重地沉入墓穴。阴阳先生拿了罗盘,放开红线确定方位,谁也不明白阴阳先生,确定的这个方位对死者和生者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但都深信风水对人生存在着某种言不清道不明的影响。听到阴阳先生说一声:好……人们就抄起铁锨填土埋葬。埋葬时有许多讲究,譬如你埋累了,绝不可把铁锨递给另一个人,只须将锨往地上一扔,闲着的人就主动前来接替你的工作。在最短的时间内,堆积起来的坟头,然后把所有的“纸火”纸张、冥币、挽联、花圈,在坟头前,点起一把熊熊烈火,化为灰烬,丧葬才告一段落。逝者安息永远埋于黄土下,也是“亡人奔土如奔金”最好的诠释。
这就是大西北黄土地上我家乡“姬家湾”小山村里的葬礼,在繁琐庄严中,表达了心地善良、憨厚朴实、宽厚仁慈、与世无争的农家人,对死者最朴素的敬意,也是给劳累一生的庄稼人,画上的圆满句号!不分他贡献大小,贵贱贫富,最后入土为安。
也许,生命就是一次次蜕变的过程,恰似蝴蝶破茧,凝神心智,在痛苦中得到升华。当你从痛苦中走出来时,就会发现,你已经拥有了飞翔的力量。三千微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人之一生草木一秋,纵使在秋风里零落成泥,来年终会有绿荫挂满枝头。而人也然无法预知未来,但可以把握当下,尽力而为!永远心存善念,只有一口气存在,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活在真实的世界中!
2021年8月29日夜落笔于蒙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