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年画一样漂亮的集市
　　 叫卖的呐喊，回音深厚
　　 像节日一样喜庆的一天让我撞开
　　 铁匠的红炉比记忆温暖多了
　　 刀耕火种的历史想来是个错觉
　　 母亲牵着我的手在花布摊前
　　 兜兜转转。在她的眼睛里
　　 这是锦绣生活的一天
　　 一只麻雀在我肩头收拢羽毛
　　 它的爪痕和我的脚步一样
　　 都会让风收走。在母亲手心里
　　 几枚发烫的硬币止住了转动
　　 在冰糖葫芦的吸引下渐渐熔化
　　 小鹿撞胸的惊喜一阵高过一阵
　　 集市俨然是小村暖暖的马甲
　　 冷风吹不透，这让我相信
　　 每个人的笑容都是天生的
　　 所谓的生活只是跟着走
　　
　　 算命先生的掌心
　　 竟藏着我三十年的风雨
　　 风调雨顺，风雨同舟，春风化雨
　　 我相信他已看透了三十年后的我
　　 用一枝笔，把这糖纸一样的集市
　　 画成迎风唤雨的白杨林
　　
　　 ◎ 石碾子滚动的夜晚
　　
　　 一颗星星把自己举到孤独的最高峰
　　 夜要涨起潮水才能把石碾推动
　　 五谷的香气被压榨出来，幸福
　　 是另一种昭示。四十年了或更多
　　 石碾一直没有拆卸，如一尊
　　 转动的神，逼视着屋脊上空的烟火
　　
　　 石碾子滚动的夜晚，有蟋蟀
　　 在脚跟问候秋天。月亮的清辉
　　 覆盖了母亲的愁容，还有父亲的白发
　　 一圈一圈，糟糠之妻早已将一段姻缘
　　 修得圆满。转天转地转日月
　　 碾下一条路，让幸福的香气周而复始
　　 我看见重压之下，希望依然抬头
　　 在石碾的脊背，容光焕发
　　 我听见月光流过碾背的哗然之音
　　 是匆忙的暗示，还是休闲的吟唱
　　
　　 ◎ 秋夜
　　
　　 月亮落下了，没有一盏灯能填补
　　 她落下的空洞。孤独随身体拉伸
　　
　　 心，在香气辽阔的秋天
　　 随晚风完成一次热烈的心跳
　　 粮香果香花香，香气氤氲之下
　　 鸟儿醉卧枝头，像我把梦游
　　 变成了现实。多想做一只
　　 寄宿在果壳里的虫子，唯此
　　 孤独才不至于越陷越深
　　 秋天终将深下去
　　 夜终将黑下去
　　 以梦为船的我，终需
　　 用五指拨开风浪，用长发竖起航标
　　 把自己载入远方不问过往
　　 我和自己的影子互为知已
　　 我和一只迷途的孤雁互道珍重
　　
　　 这是秋天，每一棵树都擦亮眼睛
　　 等燕鹊归巢；每一片叶子
　　 低眉深思，翻捡记忆一一一
　　 一滴雨，一场雪，一粒霜
　　 都曾改变过自己。就在这深夜
　　 窗前火红的石榴裙起舞，把孤独照亮
　　 在一团烈焰的边缘，我靠近自己的
　　 内心，把十月煨暖
　　
　　 ◎ 心烦的时候，到菜市场转转
　　
　　 心烦的时候，就去菜市场转转
　　 小贩们总会不厌其烦地同你打招呼
　　 没有陌生的声音，没有萧条的景象
　　 每一条街，每一个摊位，都气息暖暖
　　 每个人都用心守护手掌下的蔬菜
　　 我能感觉到心底的凉意，渐渐消失
　　
　　 我把掏空的身体装满菜椒，胡萝卜
　　 还有新鲜的猪肝。维生素在一步步
　　 检阅生活。我还需两根猪肋
　　 支撑我的脊梁：在衣食住行的逼视下
　　 我把头颅抬高，只看阳光
　　
　　 没有人讨论诗与远方，在这里
　　 远方的尽头是生活，是烤串下闪亮的炭火
　　 是卤肉锅里飘香的菜末
　　 豆腐绑子清脆的回声三十年未变
　　 我为之向往如此从容的生活
　　 我开始明白：曰子也是一种秩序
　　
　　 心乱的时侯，到菜市场走走
　　 肩上落满夕阳，心里装下烟火
　　 打铁的汉子没有诉苦
　　 卖豆浆的女人轻哼儿歌
　　 紧抓女儿的小手，不再怀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