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水底故乡情(散文)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童年的足印,几度山花开,几度潮水平,以往的幻境依然在梦中……”傍晚,乡村广播响起了久违的《故乡情》歌声。
程琳唱的这首歌,我喜欢听,也喜欢唱。对此歌一直是情有独钟。它总是与我能产生许多共鸣,激起我对故乡一种的深深怀念。歌词能触碰到灵魂深处那根思乡情弦;旋律能让平静的心境激起层层涟漪。
故乡,多少个夜里我伫立窗前,仰望夜空,遥想每一颗星星都藏有一个真诚的笑脸,让人心动欲摘!幻想那轮明月从现在的住处,带上我的思念与祝福,洒向我日思夜想的故乡的山上、故乡的河中。曾经的旧梦、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过电影一般,来来去去,无休无止。
故土,曾经的故土还在,可我的故乡却不见了,找不到了!她成了河流、成了水库、成了记忆、成了思念、成了历史!刻下的留恋目光,只能永久收藏!故乡的点点滴滴,现在只能在大脑里努力搜索。搜索乡里乡亲乡情与昔日的同伴;搜索曾经同镇同村同组的亲人、朋友与熟人;搜索田园山水与诱人馋人的花果园;搜索山里的野果、山中的泉水;搜索苍翠的树木、盛开的花朵;搜索纵横交错的各个路口。搜索出的各种味道掺杂一起,五味杂陈!
人人都有故乡,人人都有故乡情,故乡情最深,故乡情最难忘!有人寄乡愁于酒上,托感情于杜康。“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伴着泪水,带着惆怅,饮下浓浓的思念!有人寄乡愁于烟中,托感情于芙蓉。抽的是烟,吐出的是寂寞与孤独;伤的是肺,不伤心。用酒用烟来麻醉紧绷的脆弱神经牵引下的灵魂,稀释浓稠的思乡液!
我的故乡!已经永远不复存在、找不到了!故乡的模型已进了故乡人的大脑博物馆,若干年以后,这些博物馆也将逐渐削薄、逐渐淡忘。
故乡的人大仁大义大爱,乐于奉献。为了支持国家的水利建设,所有亲人已经搬离了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分散到了周边各邻县的某些小村落,重新建立了家园。故乡已是一片汪洋,成了大河,成了一望无涯的水库。
三年前,我和自家兄弟姐妹相邀到过故土的半山腰,还寻了个视野开阔地方,企图找寻我们曾经的家园。大家指指点点自己的家应该在哪个位置。议论了好一阵子,寻找了很久,还是无法确定。遗憾的叹息声、无奈的惆怅声、不舍的脚步声落在了半山脚下的石头缝里、大树底下、草丛中、泥土里,久久、久久地低吟!每个人的心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背靠大山面向河流、充满温馨的昔日家园,已经永远不存在了,找不到了!门前的几棵供我们吃、给我们遮阴的大梨树、大柚子树,已经永远不存在了,找不到了!山脚下冬暖夏凉哺育我们长大、日夜欢快蹦蹦跳跳的泉水溪沟,已经永远不存在了,找不到了!从渫水河轮渡渡口到我家,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已经永远不存在了,找不到了!我们娱乐玩耍的场所、我们读书的学校、我们放牛的草地、我们在土墙上刻的蹩脚字画等等、已经永远不存在了,找不到了!……它们现在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皂市水库!我们眼含泪水,站在半山腰,静静地看着、找着、思索着!彼此都不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心中的酸楚、无奈、不舍、只有自己明白!
现在,故乡的很多人已经失去了联系,他们的音容笑貌定格在了移民前;家里的祖宗先辈们已经永远留在了故土的水底。祖宗石碑上的家族名单也已沉在了水底。每年的除夕、清明、中元等节,后辈们只能面向故乡望天朝拜,泪流满面;故乡的左邻右舍已天各一方,成了别人的左邻右舍!曾经的欢声笑语已镶嵌在了大山里,留在了碧波荡漾的水底。曾经的恩怨已随风吹散、随水飘走、随时间淡忘!一切的一切,已是渐行渐远渐无书,渐走渐思渐模糊!
故土的镇、村,组沉到了水底,烙在了心底;故土的学校、商铺、单位沉到了水底,烙在了心底;故土高高低低的砖墙瓦房、破破乱乱的牛棚猪圈、弯弯曲曲的大路小路、清清凉凉的井水泉水沉在了水底,烙在了心底。故土的一切都沉在了水底,烙在了心底!
既然已移民,也就把新地方当成了家园,不得不让自己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可毕竟是人生路上半路逢,哪比土生土长全程同?磨合期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完成的,邻居之间很难达到那种融洽度、默契度。平时只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被人见了怪,而不知。
如是赶集或乘车或走亲戚,碰到了好几年不曾见到的故人,还真是“他乡遇故知”!那可比亲人还要亲!相互手拉着手,大倒思乡思故思亲之苦,互诉衷肠,有的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许久许久都不忍离开。以至于他人奇怪的要盯上好一阵子,也不明白咋回事。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知道这就是生死离别,依依不舍的场景谁都会动容!
“他乡也有情,他乡人也有爱,我却常在梦里故乡行!”歌声已接近尾声!我的思绪却在继续。是的,他乡的人确实也好,他乡的人确实也亲,可做的梦还是在故乡,在曾经的房前屋后、山上山下。梦里与曾经的乡邻一起干活,休息时这个递烟,那个递水;梦里从昔日的池塘里牵出老水牛,背着犁耙去犁田耙地;梦里下大雨河中涨大水,人们大叫着下河去捕鱼,捕来的鱼用胡葱腌菜炖着,整个大院都是香喷喷;梦里在曾经的猪栏里看着肥大的猪,一瓢一瓢地舀食给它们;梦里爬上不知爬过多少次了的大柚子树摘下柚子,大叫过路人来吃来尝;梦里在曾经那个半截箩筐鸡窝里捡了好多好多的蛋,煮熟后带到山地干活当午饭;梦里一大家子的老老少少,围坐在火炕旁,大火中央梭钩下吊着漆黑的炉锅,周围烧着红薯、烤着糍粑、大家看着电视,其乐融融说着话;梦里与玩伴们一同相邀到曾经的影院看完电影回家,路上嘻嘻哈哈大声喧哗争论电影内容……总之,白天在新居处劳动,晚上却是魂归故里梦游故乡。
现在移民已经十多年了。去年走亲戚听人说起,同族的老人,移民到离老家三百多里路的一个村子。交代后事时,再三的叮咛后人:死后必须拉回老家,葬到老家的半山腰里,面向河水,面向自己以前家的方向。他说他要回故里寻他去世三十多年的老婆,要守着水底下的父母祖辈,他要回故里永远陪伴他们!他自己也积攒了一些钱,说这笔开支不用后人掏。生前他还专门花了几天时间带上儿子孙子,砍了一条宽宽的毛路,直通他以前经常砍柴挖荒种地的地方。从哪里上山,葬在何处,还用木头打了一些桩,交代得十分清楚明白。不久去世后,他的后人遵循遗嘱将他拉回了老家的山上,帮忙的全是自发组织的移民户!
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但哪里的黄土又有故土亲?不得不搬离故土的人,对故土的那份眷恋、那份亲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很难体会的。
我的故乡永远沉在了水底,我的故乡永远埋藏在了心底!
《故乡情》已唱完,我的心还在游走。抬头看见头顶的几朵白云,好像是从故乡的方向飘来的,只是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2021.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