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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东篱】故乡的树林(散文)


作者:武冈冰糖葫芦 秀才,1569.7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67发表时间:2021-09-19 18:54:57

【东篱】故乡的树林(散文)
   心是离故乡最近的地方。
   在故乡的树林里,我坐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仰头,举起双臂,张开手指,让风轻轻从指缝间滑过,秋天的风凉丝丝的,十分惬意。天空看上去更遥远,淡蓝。云,白而亮,像棉花,薄薄地覆了一层,似动非动,懒洋洋的。我的思绪忽而跃上云彩,追逐蓝天,忽而随风飘荡,四处弥漫。一只黑头大蚂蚁不怀好意地爬到我的腿上,晃动着粗而长的两个触角,东张西望。我用手指轻轻一弹,它跌落在草丛里,惊慌失措地跑了。
   四周很静,如一片幽静的湖。我的心坠落在这幽静的湖里。
   坐累了,干脆下来躺在草丛里,像小时候一样。小时候,我躺在草丛里,就在树林边上,故意躲着母亲。母亲扯开嗓子喊,我就是不答应,还偷着乐,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被母亲发现,拧着耳朵提溜出来。当然,母亲不会打我,顶多扬手做个打人的样子,我根本不怕。于是我冲着母亲得意地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母亲没法,跟着笑。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小动物在活动。或许是千足虫,或者是蚂蚱,或许是野鸡……我坐起来,瞅了瞅周围,发现不远处,一只肥硕的灰兔子躲在草丛边上吃着什么,可能听到了我发出的声响,支棱着两耳,停止了吃,与我对视了一会。也许我这个不速之客惊扰了它的宁静,它迟疑了一下,转身钻进灌木丛里,眨眼不见了。
   野兔走了,四周又复归寂静。我想起了狐狸,想起追逐狐狸的场景。我怕狐狸,从小就怕。我站起来,用眼扫视一周,确认没有狐狸,才放心坐下来。其实,我多此一举,根本不用害怕。因为在童年随着树林砍伐殆尽,一夜之间所有的狐狸和麻雀都销声匿迹,此后一直不见踪影。那时候狐狸狡猾,常常在村子周围转悠,它夹着尾巴,装作狗的样子,潜入屋端头,叼着鸡就跑。鸡扑棱着翅膀发出哀嚎声,大人们听见了,冲出去猛追。狗们也跟着凑热闹,冲在大人们的前头,追逐着,狂吠着,声势浩大。那时,人的呼喊声,狗的狂吠声,交织在一起,场面煞是热闹。我壮着胆,远远地跟在后面,扯着喉咙喊,以壮声势。可狐狸忒贼,转个弯,迅速把鸡埋进松土里,而后一头扎进树林,再也寻不到它。树林是它们的地盘,一旦进了树林,犹如虎归深山龙潜大海。
   现在,树林回树林,来好多年了,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好像被挥毫泼墨一般。它们覆盖了山山岭岭,抹平了沟沟坎坎,掩映了村庄,围拢了田地。它们蓝了天空,白了云朵,绿了故乡,也醉了人们的眼。我多么希望狐狸、黄鼠狼等能回来,希望我的故乡能成为它们的乐园,让故乡的树林更富有活力。
  
   二
   我喜欢故乡的树林,喜欢它的厚重和宁静,喜欢它的生机与活力。让心跟着风儿在林间穿行,奔跑,让烦恼在林间消散。置身树林,静谧如潮涌而至,仿佛一切都抛至九霄云外。
   大哥的屋后有一片竹林,竹子粗壮,挺拔,高大,叶子茂密,葱茏。我对竹子情有独钟,喜欢去竹林里走一走,看一看,抚摸一节一节的竹子。春节回家,父亲扛着锄头去竹林挖冬笋,要我们带回城去。父亲不服老,八十多了,大步走进竹林,可没走几步,就显蹒跚。他搜寻着,好像沿着什么印记,几锄下去,挖开黑黑的泥土,灰白的冬笋显露无遗。我好奇父亲怎么知道哪儿有冬笋。父亲很得意,呵呵地说,从竹子兜撒开了找,见土微微隆起的,保准有冬笋,且埋得越深笋子越粗。带回家,将冬笋切片,焯水,与腊肉一起炒,再放姜葱蒜红辣椒等佐料,是一道不错的美味佳肴,饱含着浓浓的亲情和故乡的味道。
   如今,父亲老了,却依然好强,不愿与大哥大嫂在一起,独自生活。不想下厨时,喝几口啤酒充饥。父亲没酒量,喝几口就醉,醉了就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睡觉。沙发光滑,父亲滑落在地。有一次,我想陪父亲多说一会话,可怎么也叫不醒,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抱回沙发上。他虽醒了,睁着眼,看着我,没反应,傻了一般。而我,眼涩涩的,湿润了。
  
   三
   父亲是树林里的一棵树,一棵即将枯萎的树。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现在他老了我却不能守在他的身旁。
   我的目光越过树林和一个叫黄家义的村庄,再翻过一个山岗,落在另一片树林里。那儿有一座坟,坟前有一块碑,四周荒草凄凄,灌木丛生,淹没了通往坟地的小路。这就是母亲在那边的家。阳光绕过茂密的柏树叶子,投射到坟前,给浓荫下母亲的家一丝温暖,也给我带来些许安慰。林子幽静,蝉儿噤了声,鸟儿都低声叫唤,唯恐惊扰了母亲。母亲一生好静,本本分分,才年过半百就匆匆去了那边,已经三十多年。我曾经一晚上三次梦见母亲,醒来时母亲的容颜和往事历历在目。父亲说你给你姆妈烧点纸吧,她在那边可能缺钱了。过后又说,你那儿不方便,还是我来烧吧。每次回乡下,父亲总会在堂屋神龛前点上香和红蜡烛,烧纸,恭恭敬敬告诉母亲我们回来了,要我们给母亲磕头,我们毕恭毕敬磕三个头作三个揖。
   人老了,也安静了。脾气冲了一辈子的父亲也渐渐安静下来,坐在后山的菜园子里,看着长势旺盛的青菜们发呆。站在树林里,仰望湛蓝的天空发呆。在神龛前,看着母亲放大的相片发呆。而我在异地他乡,遥望故乡发呆。
   故乡很静,故乡的树林更静。
   树林里,梧桐叶子黄了,被山风轻轻摇落,跃到地上,再被风一片一片翻阅。再过几年,我退了休,就如同黄了的梧桐叶子,被时间摇落,回到故乡,与树林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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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故乡在那片树林里,亲人守望着那片树林。在故乡的树林里,看蓝天,戏蚂蚁,把一颗安静的心许给那片幽静的湖。再怎么幽静,也还是经不住记忆的热闹和沸腾。躺在绿茵上,母亲吆喝也不回应,在那片树林里草丛里,有我的伙伴,也有假装成伙伴的狐狸,想起那个人与狗追逐狐狸的场面,好生动好刺激好惊险。树林还在,可那些伙伴,包括那只讨厌的狐狸,都无法回来。大哥午后那片竹林,是我最喜欢的,可春节回家,父亲硬是刨出竹笋给我改善生活,父亲是愿意的,高兴的,但父亲已经老了,喝点酒就可以不吃饭,昏沉沉地睡去,作为儿子,满是辛酸。父亲是我故乡树林里的一棵即将枯萎的树,也是孤单的树,母亲已经安息在那片树林里了,父亲现在已经没有了精神头,他看着一切都是发呆的样子,正如我,看着故乡,也是发呆。我的树林,我的故乡,安静着,或许就是为了给我去怀念。不胜其悲啊。这篇散文创意精巧,那片树林,有着更多的意味,文章想象丰富,把儿时的树林和如今的树林做了勾连,将故事和情感串联在一起,可以说,写得步步为营,精巧密致。文章语言生动有趣,读之不倦,令人代入,很好地表达了深爱故乡怀念亲人的美好情感和主题。作者长于细节描写,用一个个画面,写出生动的情境,表达对亲人的惦念。特别是父亲这个角色,他的老年让儿子发呆心酸,写得催人泪目,不胜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亲人,走逝的走逝,暮年老朽,足以让人泪目,唯有珍惜当下,行孝眼前,则是明智,心中安下故乡的那篇树林,就永远茂盛葱茏,愿作者的故乡之树长青。【东篱编辑:怀才抱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921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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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09-19 18:57:57
  故乡的那篇树林,那片竹林,那些小动物,那段追赶狐狸的故事,那段父亲醉酒的画面,那个树林的坟头,多少事,都写在故乡的纸页上,百度不倦,读之心酸。非常感谢武冈……老师投稿东篱,希望精彩不断,也欢迎武冈……老师入住东篱,享受采菊东篱下的风情,问候武冈……老师秋祺,遥握!编按若有出入,见谅。
怀才抱器
回复1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25:57
  老师辛苦了!这些天比较忙,回复晚了,见谅!敬茶!
2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09-19 19:01:19
  父亲见到儿子,总能找到竹笋所在的地方,知粗细肥瘦,一片爱子之心,昭然也,感动人的画面,揪心的情节,父亲大爱,铭记入心,以文字怀念之,才是报答。
怀才抱器
回复2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26:30
  谢谢,非常感谢!
3 楼        文友:琳达如菊        2021-09-19 20:55:37
  故乡,永远是心灵的原乡,故乡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时刻牵系着游子的心。武冈老师这篇优美的散文,用细腻的语言描写故乡的那片森林,那些可爱的小动物,还有哥哥家后院的竹林……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故乡满满的眷恋以及对亲人的思念,还有对老父亲的牵挂。真挚的情感让人读着为之动容,好的文字总是让人回味无穷。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遥祝秋琪!
回复3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27:30
  谢谢老师的关注和夸张!问好!
4 楼        文友:李湘莉        2021-09-19 21:10:35
  文章虽篇幅不长,但内容丰盈,情感真切!有风物怡人的景色描写、有难忘童年的诉说、有故土情怀的不舍、更有浓浓亲情的眷恋……读罢,令人感动不已,回味无穷!遥握问好,谨祝在东篱创作愉快,精彩纷呈!来吧,来东篱,东篱欢迎您!
回复4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28:32
  谢谢老师留言,敬茶!
5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9-19 21:43:56
  浓浓的亲情于文中贯穿,美丽的树林长青,与家人相依相偎,难舍难分。故乡的树林是人生感情的背景,它永远都在心中摇曳多姿。问候武冈老师!
回复5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29:30
  感谢,遥握,问好!
6 楼        文友:白玄        2021-09-20 09:01:44
  构思巧妙,选材典型,语言流畅,描写细致,感情深沉。故乡树林竹林里有我记忆,故乡的父母亲人让我牵挂,故乡有我们的足迹,值得我探寻回味,故乡的一切都变得亲切,令人魂牵梦萦!问候作者,学习欣赏。
回复6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30:15
  感谢老师的精彩点评!问好!
7 楼        文友:乡笛        2021-09-22 15:27:46
  文章短而精,抒发了热爱故乡的情怀。拜读了,感动。
回复7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21-09-23 11:30:59
  谢谢老师!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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