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母亲的偏爱是日常(散文)
秋雨散去,空气润泽如水,沁人心脾。
转过转角,一阵秋风拂来,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感受到阵阵丝滑凉爽。入秋一个多月,只有那个早晨,才让我深深体会到,天凉好个秋的惬意舒爽!
秋雨洗过的天空,碧空万里,清丽婉约。上下班天天走过的小巷,也变得通透明亮起来。
这是一条私人居民住宅区,房子参差不齐,新旧不一,有的大门紧挨着不宽的水泥路面,有的砌着一人多高的院墙。中间有一户院墙上,爬满了南瓜叶蔓;因为秋老虎肆虐,南瓜叶蔓天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雨后再去看,经过雨水浸润的南瓜叶蔓,变得生机勃勃,苍翠饱满。更让人惊奇地是,蒲扇般的叶子下面,居然吊挂着一个算盘珠子大小的南瓜儿。南瓜儿娇憨萌人,头部还顶着一朵金黄色的花儿。隔着一定的距离看,带着雨露的南瓜儿,像一个头上顶着皇冠,凯旋而归的小战士。
大清早的,看到这样鲜活有力地新生命,心里一下子丰盈饱满起来。
南瓜儿,一天一个样子。我无法描素它成长的过程,只知道十来天的时间,它就长到了拳头大小。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我又心生担忧。在这个万物即将萧杀的季节,不知道它生命的旅途,还能走多远。
秋天里偶遇的这个小生命,牵动着我的心,也勾起了我温暖地回忆。
南瓜,是很蛮实的蔬果种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贫瘠的年代,在农村的墙角坡地随处可见。夏天清炒鲜嫩多汁的小南瓜,秋天摘食金黄软糯的老南瓜,或煮着吃,或粉蒸着吃,都是很好的美食。
对于吃南瓜,我有着一次最深刻的记忆,也是一个秋天,和我隔着一片分洪区的东荆河,迎来了一次历史超前的秋汛。
浑浊滔天的洪水,日夜扑打着东荆河堤岸,让守堤的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如临大敌。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个日夜的坚守,最终还是决定分洪,分洪到已经划分为分洪区的天星洲。
我的家乡,就住在分洪区天星洲的外堤边上。决定分洪,首先要考虑怎么安排分洪区里面的住户居民。接到通知,分洪区里面的居民,有的主动搬到就近的亲戚家里,有的就用雨布搭个棚子,住在外堤边上。
当时,我们家里也住进来一户分洪区的远房亲戚。亲戚一家人,就在我们狭小的堂屋里搭地铺,铺上稻草,垫上棉絮,就着稻草和泥土的气息睡觉。亲戚搬进来,并没有和我们吃在一个锅里,而是自己在屋外支着铁桶炉子做饭。
平常,我们两家都是差不多时间做饭,饭菜基本上是拢在一起吃。那时候,农村粮食紧缺,也吃不出什么花样来,白菜萝卜是餐桌上的常客。
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亲戚家里很晚才吃饭,具体几点,我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当时我和哥已经被母亲逼着洗了澡丢在床上。这时候,亲戚家的女主人才端着一个兰花边大碗,走进来边吃饭边和母亲闲聊。具体在聊什么,我没有关注。因为我所有地注意力,都集中在亲戚端着的碗里。碗里装着满满一碗黄白相间,软糯香甜地南瓜饭。亲戚说,太晚了,懒得炒菜,煮南瓜饭简单一些。黄橙橙的南瓜,珍珠白的米粒,色泽诱人,香味浓郁。从看到南瓜饭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眼睛就一直呈直线,盯着亲戚碗里不肯移开。
“你是不是没有吃饱呀?起来拿个碗来我分给你吃,或者你自己拿着碗到锅里去盛。”喉咙里不自吞咽口水的声音,让亲戚对上了我垂涎三尺的视线。
“不饿不饿,我晚上吃饱了呢!”被人发现自己的囧样,我羞涩地低着头回答。
“不管她,不管她,她刚刚吃得饱了,她这是眼睛饿。”母亲赶紧笑着拿话帮我推脱。
“小孩子嘛,看到别人吃饭就眼馋很正常,我去帮她盛一碗来,多吃一碗没事的。”亲戚嘴里说着,脚下准备抬腿走出去。
“真的不用,真的不用,她晚上吃得可饱了。现在也不早了,等她早点睡了好上学,食饱伤心,饱吃憨胀了睡不着,不搞得明天早上爬不起来。”母亲起身拦住亲戚。
“好吧,好吧,那我不吵你们了,等娃娃们早点睡觉了好上学。”亲戚看母亲这样说,也没再坚持。
等亲戚走了,我悻悻然拉过床单盖在脸上生闷气。有些怪母亲阻拦亲戚不给我盛南瓜饭吃,也有一种被人窥视到了内心的秘密而温怒。
这时,母亲走过来揭开我脸上的床单,一脸宠爱地摸着我的头我说:“憨丫头,今天就早点睡觉,明天我保证弄老南瓜回来煮南瓜饭给你吃。不是我不让伯伯盛你吃,是因为,现在淹水,大家伙受灾了粮食都不够吃,我们帮不上他们什么忙,能帮着节约一口是一口,你想吃南瓜饭,我们自己想办法弄得吃。”
母亲的话,我听起来似懂非懂,但已经不生气了。因为,有了母亲的许诺,我很快就带着对南瓜饭的渴望进入了梦香。
第二天醒来,我第一句话,就是郑重其事地对母亲说:“姆妈,你说了今天做南瓜饭我们吃的,可别忘记了呀!”
“好咧,好咧。你只管安心上课,晚上回来,保证有南瓜饭给你吃。”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答应着我。
其实,南瓜饭对于小时候的我们,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是经常可以吃到,只是眼馋是小孩的天性,总是觉得别人家的东西才好吃。尤其是那一年,母亲种在堤滩边的南瓜苗,不知道被谁家的鸡或者是牛给馋食了,才导致我们没有吃上软糯香甜的南瓜,这也是算是我眼馋的原因之一吧!
整整一天,亲戚手里的那碗南瓜饭,一直在我眼前晃悠。
终于等到放学时间,我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的往外跑。跑着,跑着,忽然想起来,就算我现在急哈哈地跑回去也没有用。因为,母亲还在田地里做事,不到天黑下来,是不会收工的。心里这样想,飞奔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当我不慌不忙走回家,母亲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此时,母亲已经做好了南瓜饭,等着我和哥放学一起吃饭。
吃着香甜的南瓜饭,母亲温柔地问我们:“我做的南瓜饭好不好吃呀?”
“好吃,好吃,当然好吃!”我吃得津津有味,满嘴含糊地回答着母亲。
母亲说,这是她特地找村头的李爹,要的一大块带青边的老南瓜。还说只有这个品种的南瓜才是又粉又糯的,做的南瓜饭也不会寡淡无味。
母亲从哪里弄的南瓜,并不是我想关心的。我只关心,快点吃完这碗,好再去盛下一碗。
南瓜,我一直爱吃。但是,现在吃和以前吃,心情是不一样的。现在吃,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味蕾;小时候,吵着,闹着要吃,是因为我心里知道,母亲会无条件围着自己转。
不怪哥当初总说我像草包猴子,吃什么东西都有滋有味。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这样的,有母亲陪伴的日子,一切都那么甜美软糯,有滋有味。
其实,人的安全感,不是来源于爱,而是偏爱。人只有确定自己是那个例外,才能心安索取。一如母亲,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