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自己的园地(杂文)
昆明的书店,总的来说是不多的。一般人们买书,都会去南屏街的昆明书城,每到周末和节假日,书城里就满满当当全是人。我通常不来这儿买书,偶尔来,也是贪求他的大而且全,买些别的地方不易得着的书。书城的六楼是特价区,整层楼铺开的书籍像是些没人认领的孩子,其实也颇有些书可买。我买过一本迟子建的《晚安玫瑰》,虽然我素仰其大名而慕其详蔼的容貌,这却是当作一本入门书买的,我还没有读过迟子建的作品。
我在昆明的时间不长,拢总不过半年,更多的时候只是路过。有一年暑假留在昆明,说是要找工作的,结果吃了半个月不重样的米线,逛了半个月的书肆。说是书肆,因为逛的不仅仅是书店。
潘家湾一带,是昆明有名的旧书市场,附近云大、师大的学子教授常在这一带出没,我慢慢地踱着步,一边打量旧城风貌一边留心可能有书的门面,就找到了西站旧书市场。名头很大,内里却显得破落,一排十几家的书店铺开去,在铁路边上挤挤挨挨,密密麻麻都是书。后来我每到昆明都必定来这儿逛逛,一家一家仔细地挑拣完,有时也有收获。这儿的关于哈尼族史料方志、社会研究的书籍挺多,最大的收获当是《哈尼族文学史》,厚达900页的大部头只花了我三十元钱。
印象里有个形象儒雅的老先生,为一本书和店主讨价还价,谈不拢,几次走开,又复返来,如此几次,不知道终于买没买。据说做旧书生意的除了看书的品相等定价,也常会看人给价,看你爱不释手了价格就虚高,想来这老先生要吃真情流露的亏了。
云大哲学系有个大学时的朋友,是文学社的学长,也常到潘家湾淘书。有天我专门去呈贡看他,在他幽闭的寝室谈了半天的哲学。这朋友有一般学究共有的热情和冷漠,更多的时候是他在说。我们一起批判大众哲学,一起谈论《纯粹理性批判》的翻译和版本,其间夹杂叔本华、尼采……后来我们在“人类世界的本质是否改变”的问题上产生分歧,其时已近黄昏,我们都自觉地收住了。临走,他送了我两本淘来的旧书,《文化论》和叔本华随笔集。
从旧书市场出来,有两条不大的路,一名凤翥街的,一为龙翔路,乍一看去也挺文雅的,却是附庸风雅的人拆分一个成语做了路名,显出了历史上本地文化的贫瘠。
晃荡半月,基本把五华区的书店摸了个遍。文人学士聚集的地方也许自然能形成一种文化氛围,地处翠湖西北大学区外,在拥挤的文林街里汇集了几家书店——大象,漫林和麦田,以及附近学士坡的卡夫卡书屋。我常去的,是这家麦田书店,门面不大,绿漆装潢,哲学、诗歌类书籍挺多,本土诗人于坚的诗集也有几本。我在麦田买的第一本书是沈从文执教西南联大时期写的《云南看云集》,也是我第一次读沈从文。麦田书店的书架顶端摆着那套8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鲁迅全集》,由于定价高昂,是我一直想买而没买的,我央店主取下拭灰摩挲了一番,遗憾地走了。
前月我上昆明买书,远远地看到麦田书店门关户闭,以为惨淡经营二十年后竟然歇业了,心里陡生落寞,若有所失。凑近去看门上的告示,却原来是搬了,新店在新闻路与国防路的交叉口。我随即找去,却是在二楼,店面扩大了,也辟置了一方桌椅和带水饮制作的柜台。书店是阔绰了,然而一半的空间给了民谣摇滚们演出分享的场地,书店自身的经营倒像是附属了。
学士坡的卡夫卡书屋则完全成了咖啡屋,那天过去听说已不卖书了,失落的我连架上供人闲翻的几本卡夫卡也没有看看就出来了。
新闻路上的图书批发市场应该是我买书最多的地方,因为买书越多折扣越大,我每次过去都会提一大袋回来。我的沈从文全集、大部分的米兰昆德拉和博尔赫斯都是在这儿买的。批发市场图书更新比较慢,因而不必频繁来逛,我一般一年来一次,大部分的书都还原模原样地躺在那儿。
有个朋友是以前书店的同事,貌似张宇、善弹吉他,有一段时间在上海街头卖唱;对政治哲学和美学颇为用心,常把齐达克、克罗齐挂在嘴边。不管我在哪儿发了动态都会引动他歆羡而趋往的心思,几次问我来云南山区支教支贫的意见而终于没有来。我在昆明工作那一年,他说昆明有一家名花生的书店不错,要我去看看。我便去了。
花生书店在昆明广场三楼,门面不小而显逼仄,文具咖啡消费座样样齐全,我对这些本是无动于衷的,门口的贩诗机却令人欣喜。贩诗机不大,明摆了只是一个形式,却表明这家书店是侧重诗歌的。我先后从这儿买了荷尔德林、波德莱尔、顾城、叶芝、郑愁予、扎西拉姆多多等人的诗歌。
我来花生书店买书,看书却到楼下的另一家书店里,二楼的猫的天空之城一直是我喜欢的一家书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一家店开始喜欢的猫空,也许在武汉光谷、也许在苏州平江路、也许是在上海,当然不会是丽江的,除了玉龙雪山,丽江对我便没有什么吸引力。
我在别的书店买那么多书提来猫空看,觉得很对不起猫空,点了一杯水,就到书架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书。不到二十平的置书空间,书籍少得只像是文具店的点缀,却给韩寒辟了一格专柜,猫空由不得我不喜欢。我把韩寒的书脊都点了一遍,每次看到韩寒的书都像看到老友那样使我愉快,却从不买。
高中时经朋友赠送看完了韩寒所有的作品,后来韩寒出的新书又陆续有朋友买来送我,《他的国》和“1988”都各有了三四本了。其中两本上名字分别题了“黄可爱”、“黄小妹”,是同一个人送的,我记得当时我回赠了一首诗给她:
谁在这美丽的早晨
谁在这一首诗中
谁在这首诗中飞行
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
却只受了她的奚落:别矫情。就在我来昆明买书的时候,收到了她从上海给我弄到的笛安签名本《景恒街》,其时已近中秋,嘉华的鲜花月饼也已上市,我就在那品类繁多五花八门五颜六色五味杂陈的月饼中挑拣凑合了一箱给她寄过去。这次她的反应更冷淡。
我在猫空看到了韩寒,踌躇了一会儿,买的却是雪莱的《西风集》,算是补了花生书店没买到的缺。
柏联广场新开了一家墨点世界书局,复制了当前书店一般的文具咖啡高雅的风格,书未经细选,不值得去。
顺便说一句,昆明的书林街没有一家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