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走乡村看标语(随笔)
重阳节到来,老友金雪来邀我出去玩玩,他对我说:“趁着我们还能勉强走动,到云雾山古村落走走吧!”我说:“那个老高山,散居的人家不过三四十户,有啥子看头。”老友回答说:“听说那里还有一些几十年前的标语痕迹,我们去辨认一下,也是很有乐趣的呀!”我点头:“那也许有点趣味。”
对于标语,我并不陌生。因为我知道标语也是一种广告宣传,各行各业都要用标语。标语文字简练、意义鲜明、也是富有鼓动性口号。有的行业用标语来宣传业务,有的用来警示别人!我曾对学生讲过:写好标语还要有点文化素质才行,标语既要有公文语的准确、简洁的特点,又要有政论语的严谨性、既要有鼓动性的特点,又能在理智上启发人,在情感上打动人们,肩负着一种社会教育的使命,在影响社会舆论和文化传播中,对人们的行为起着不可忽视的导向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文明程度。
时代是变化发展的,各个时代运用的标语。无论是城市乡村,还是街道集镇,都留有不同时代标语的痕迹。一幅寥寥数字的标语,折射着时代精神,体现着方向和智慧,但由于编写标语者的各种原因,在早些年代也曾出现了相当语句冷漠、态度蛮横的标语;也有一些标语生吞活剥,命令强制、狐假虎威,伤害民众感情的标语。乡村的标语更是随便,有的写在石墙上,写在大树上,写在山崖上,反正只要能容得下几个字的地方,都会被人用来写标语。乡村标语有的用油漆书写,有的用纸张书写,大多数使用石灰刷浆写,干涸后十年数十年后依旧还有痕迹。我们今天能再去看看那些标语残痕,也许真的还有一点趣味。
重阳这天,天气久雨后放晴。我们几个老友就一路走,一路看着风景,看看早年那些村落里的老院子,看看某些新的变化,特别留心看看那些溜光的山崖,竟然发现许多残存的,依稀可辨的标语,有的令人哑然失笑,有的令人良久沉思,那些个中滋味,真是耐人寻味!
在一座密林前边,路边竖着一块水泥石碑,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放火上山,牢底坐穿!”这标语很有力度,但也很有霸气,简直有点惊人。接着在一个自然的石坎上写着“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这标语真的很令人思考,怎么人也成了野生动物?
在一座新修的小洋楼旁边,挂着这家主人写的标语:“在此处倒或扔垃圾者是狗儿!”友人暗自好笑,因为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正把一个喝完的‘娃哈哈’纸盒扔到地上。
路过一间新建的垃圾小屋,旁边有两条标语:“垃圾分类,从我做起。”“要找钱的就来这里作案!”
翻过一道山岭时,发现林间的大石块上写着:“山区人民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这条标语多少还是有点道理。接着进入一个村院。这个村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养过兔子。村口墙上写着:“要想日子过得富,少生孩子多养兔!”后来养兔失败,村里号召养羊,村口标语就加上一条:“要想日子过得强,少生孩子多养羊!”没几年养羊也没有赚到钱,村里又提倡栽枣树,村口标语又改成:“要想日子过得好,少生孩子栽大枣!”这些标语都是村里当时搞计划生育的人写的,制作标语的人真是属于超级有才,不管你做什么,都能与计划生育挂上钩。
我们每遇到一个院子都要去转转看看,这些院子里如今大多破旧,也只有零星的老人看守者,属于“空巢老人”哪一类,见到我们来也毫无顾忌,让你随便看就是。果然发现许多灰白色的标语,大都是关于计划生育的,从标语的数量和口气可以想象出当年计划生育的力度。我掏出小本,记录下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计划生育丈夫有责!”“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一人超生,全村接扎!”这火药味还算真足。试想当年的农户每天看着这些刺眼刺耳的标语,谁还有敢去超生的,谁敢不去结扎的……
路边的农户的石墙上用白灰刷着:“该扎不扎,见了就抓。”“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一个老人走来对我们说:“这家人是当年的计划生育模范,他带头第一个结扎,骑大马、戴红花,放鞭炮从县里医院回来、逢人便大气昂扬地宣布:我结扎啦!快来我家喝喜酒吧!真的还有人去祝贺他,他还放了一场电影来招待客人,不久还提拔成村主任,后来带着独生儿子打工去了。”
放眼对面的山梁。一条白石灰刷在石崖上的两条巨幅标语还很明朗:“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灭三胎。”“能引地引出来,能流地流出来,坚决不能生下来。”陪伴我们的老人说:“这里有一家不理解计划生育,非要生个二胎的农户,计生人员,就在他家门上写上‘谁不实行计划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结果被执法队拆了房子,抓去关了一个月禁闭。”那些计生人员还便有顺口溜:“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一胎环,二胎扎,三胎四胎杀杀杀!”我们听着唏嘘不已!
陪伴我们的老人告别走了。我们也顺着另一条小道开始下山。这里我们倒是看到几副比较婉转温柔的计生标语:“朋友,你计划生育了吗?”“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高山农村想不穷,少生孩子育条龙。”“结贫穷的扎,上致富的环。”
前边有一道沟,沟边立着一块水泥牌子,上面写着致富标语:“谁致富,谁光荣;谁贫穷,谁狗熊!”可见但是宣传脱贫致富也是很迫切的。不远的电线光缆下,也有一行醒目的大标语:“严禁触摸电线,5万伏高压,一触即死,违者法办!”旁边有条保护光缆的:“偷割光缆人,是在讨死!”
“光缆无铜,偷去无用,还要判刑!”言辞恳切,连劝带吓,真是语重心长!可是仔细一想,光缆没有铜,大概也应该有点别的什么金属,也能卖钱吧……
山间有一座小庙,据说在明清时是尼姑庵,正面破烂的墙上写着标语:“你若偷税漏税,来世罚你做尼姑!”旁边写着:“养女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养儿不读书,就像养头驴!”这是当时普及义务教育时留下的印迹。
山下有个养猪场,石头砌的院墙足有两米高。上面高悬“人和良种猪配种场”的场名。正面有两条条大标语:“以三个代表指导我们的养猪工作!”“热烈欢迎来我猪场明察暗访!”“敬请各界群众,早日携带你家的发情母猪前来配种。”我们感到奇怪,就去查访,一个老人告诉我们,当时这个猪场就是一个名叫李人和的老板兴办的,所以取名“人和良种猪配种场”!哎呀,原来如此。
那些农舍边还有一些标语,诸如:“要致富,快修路。”“外地车辆进入村的境内一般不被处罚。”看到这条标语,老友说:“谁敢开车到这个村里来啊!”
路边一个家小店:“吃饭补胎”。门前草坪立有一牌子:第一行写:“开展创造”,第二行写:“性的活动!”看了良久才明白,是写标语的人把标点打错地方了。应该是“开展创造性的活动!”
太阳靠山时,我们上了山村公路。立着几块路牌标语:“请保持距离,加快前进步伐!”“此处可调头”。“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到底是啥意思,一时真难以搞明白。
前边一辆写有红“十”字的车开来,车上用高音喇叭做着宣传:“阑尾炎400元;割包皮100元;两项合起来优惠200元”。老友金雪不解,问我:“难道两个手术非要同时做吗?”我笑笑,摇头:不懂这个新科技。
路边一块大青石,足有三米高,两米宽。上面有一家“万能”医院写的广告标语:“不手术,不喝药;不打针,不痛苦;不住院,不CT”;不支架,不花钱……
大青石下面有人给补上一个三个字的评语:“放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