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收获】入党(小说)
一、
临近下课的时候,班导在讲台上说道:“下课了,麻烦班委成员留一下,我们开个小会。”
周琳用手臂碰了碰王倩的手腕,道:“一定是关于这次选拔党校学习的成员的事情了。如果我打听得没错,这次是五选一,你也在其中。你有准备吗?”
王倩回头婉儿一笑:“已经准备好了演讲稿。”
周琳嘟了一下嘴:“这有啥用,你要去拉票啊,我听说,张妍早就和同学们打过招呼了,还送了地方的土特产给同学们吃了呢。”
王倩微微一愣,低声道:“这有用吗?”
周琳撇了一下嘴角:“这没用,啥有用?”
王倩摇了摇头,笑笑:“我顺其自然吧,送礼我送不起,向同学拉票我也开不了口。”
周琳用手指了一下王倩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啊,就是不开窍,这次五个人之中,都是班委。张妍是副班长,陈霖是班长。王琦是学习委员,又是我们系系主任的女儿。张聪是体育委员,据说高中时就参加过党校学习。你是组织委员,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你肯定比不过他们,你真的不打算加油一把,和班里的同学打打关系?”
王倩笑了笑道:“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嘛,听说明年名额会增加。他们几个也都很优秀,我也比不过,重在参与吧。”她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周琳翻了一下白眼,道:“行行行,说不过你。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班委开会,我也不好在这里呆着,我在隔壁教室等你,等会吃好饭一起自修去。”
王倩嘴角一抿,笑道:“好的,谢了。”
“谢啥?”周琳一笑,“莫名其妙!”说完,笑笑走了。
班里的同学也陆续走了,只留下几个班委成员坐在那里。班导抬眸看了一下他们道:“我想你们也都听说了,我们学校你们是第一届,学校也是第一年办学,所以这次学校对选拔党校学习的人员很重视,名额也相对较少,我们班预选了五名同学,都是在上学期表现优秀的同学,也都是班委成员,名字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到时候要举行班级演讲,请五名同学都准备好自己的演讲稿,五个人中我们会选出一个投票数最高的同学参加学校的党校学习,经过学习考察之后,才会有机会入党。我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班委齐声道。王倩看到张妍回头把她扫了一眼,忙回了一笑。
“请其他班委也留意一下我们这五个同学最近的表现,作为参考。“班导说着,目光轻轻地掠过坐在下面的班委成员,扫过王倩的时候,微微愣了愣,很快又转移了过去。
王倩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安袭来。这么多同学里,只有自己条件最差吧,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家境和别人没法比,父亲早逝,就连学费也是贷的款。听说张妍能当副班长,也是开学的时候,她父母请班导还有学校的一些领导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平时也看得出,班导对张妍特别得照顾。不过,班导不会就因为自己家庭条件差也看不起自己吧?她心里微微发怵,又摇摇头,笑笑:只要自己好好学习,其他都是次要的。
二、
看着其他班委簇拥着张妍和王琦她们走远。周琳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扯住王倩道:“怎么样,是不是说的这个?“
王倩点点头,又低声问周琳:“这次选拔我是不是肯定没有希望?要不,我直接跟班导说了得了,我不去参加算了。“
周琳微微一谔,忙冷声道:“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王倩哦,怎么的,遇到这么点小困难就打退堂鼓了?“
王倩一笑道:“如果百分百没希望,那还是不如不要参加呢!“
周琳笑了笑道:“去试试呗,难得有这样子的机会。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今年选不上不是还有明年吗?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王倩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也对哈!有你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周琳眨巴了一下眼睛:“谁叫你是我的好闺蜜呢!”
王倩回头,目光落在刚刚建成的图书馆大楼上。图书馆大楼是砖红色的,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亮光。今年是学校第一年办学,新建的校园虽然还有一些工地没完成,有些路边也堆放着一些黄泥土,路边的小树也是刚种上不久正在恢复生机的样子。这首新建的大学目前是全市最好的大学,新的教学楼、新的图书馆,一切都显得新鲜而充满朝气。王倩笑着摸摸自己的头,作为第一届的学生,王倩觉得很是自豪。学校特别得重视学生的培养,很多教授都是从名校请来的,学校的学习氛围也很好。王倩想在这里好好学习,直至毕业,在这里,一定可以拥有一个美好且值得纪念的青春。
一只鸟落在前面不远的树上,叽叽喳喳叫着什么。周琳戳了一下王倩的手,道:“想什么呢?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王倩指了指树上的鸟道:“你看,那只鸟——”
周琳抬眸,目光里露出一丝笑意:“好肥的鸟,清蒸还是红烧?!”
王倩白了她一眼道:“我是说这是一只自由的鸟,可以随意在树间穿梭。除了吃饱喝足,它没有别的压力,其他时间都用来飞翔,看更多的风景。”
两个人朝着树走过去,小鸟看到她们走近,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周琳盯着王倩道:“其实你也可以像它那样的。它那么胖,重力这么大,还不是照样飞得那么自在?!”
周琳只知道王倩没有了父亲,家境不是很好,至于其他,王倩也从来不说,周琳也不问。她喜欢自己的这个闺蜜,就像喜欢一本书一样,有故事,虽然没有读懂,但充满韵味。王倩为人真诚细致,做事踏实,爱读书,不计较,这些,都是周琳欣赏且羡慕的。这就够了,同学、朋友,懂得就不需要多问。
三、
党校选拔演讲在下午三点A教学楼。上午两节课之后就暂时没课了。王倩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T恤配着一条黑色短裤,衣服裤子洗得有些发白了,看样子已经穿了多年。周琳有些心疼,看着时间还早,低声道:“倩倩,今天陪我去逛下街好吗?我们来回一两个钟头够了,不耽误你演讲。”
王倩没有多想,看了看学校钟楼上的大钟,想想自己已经熟记于心的演讲词,道:“好的,你去买啥啊?”
周琳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到校门口坐上了公交车。一路上,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
到了步行街,周琳直接拉着王倩进了一家服装店,冲着店员道:“你好,能帮我这同学选一身合适好看的衣服吗?”
王倩一愣,忙扯了扯周琳的手:“怎么是给我看,不是你买吗?”
周琳笑笑,道:“倩倩,既然党校选拔这么重要,我们就好好重视,你也知道,我们班那几个男生,都是见谁好看就选谁,你打扮打扮,一定能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王倩有些生气:“琳琳,我不需要这样。选不上也没关系,我不需要这样子的哗众取宠。如果大家不选我,我也不会咋样。为了选拔而故作姿态,我觉得你有些看轻我了。”她转身想走。
周琳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倩倩,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不是要故作姿态,我们穿上像样一点的衣服,一是表示你对这次活动的重视,二也是给自己增加一点信心。倩倩,你相信我,我不会诓你。”
王倩迟疑了一下,拉着周琳走到墙角,低声道:“你也知道我的家庭状况,我那里来的钱买衣服啊,何况,这些衣服都要上百呢!”
周琳轻轻地道:“倩倩,这是我要送你的衣服,当是给你选上的贺礼。”
王倩摇摇头:“不行,琳琳,这样子的礼物我不能收,何况,不一定能选上呢,对手都那么强大。”
周琳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倩倩,我们在这个学校能够成为好朋友,成为室友,都是缘分。我就想表达一下我对你的感激,这些日子,跟着你,我成绩进步也很大,各方面也上去了。就一件衣服,你当我谢谢你,可以不?”
王倩也握了握周琳的手,浅浅一笑:“琳琳,你的好意我懂。我们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有些钱不需要花就别花。我觉得我这身衣服挺好的,干净、朴素,简约而不简单,我觉得去参加选拔挺好的。琳琳,我们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将来我有需要我再麻烦你,现在真的不需要,真的!”
周琳看着王倩,抬眼看向远处,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说得对,党员就应该是干净、朴素,简约而不简单的!”
王倩嘴角一抿,微微上扬。
四、
两个人从店里退了出来,目光相遇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一边打闹着一边往公交站走。经过一个人工湖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那里喊:“大家快救救我的孩子,救命啊,救命啊!——”
王倩和周琳脸色一变,忙趁着声音跑了过去,就看到湖中心一个孩子在扑腾,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边上焦急地直跺脚。
王倩忙把鞋子一脱。周琳急了,问道:“你会游泳吗?”
“小时候在家乡河里学过狗刨式,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你赶紧报警,我试试能不能救,不能也争取帮孩子一把。”说完,一下子跳进湖里,往孩子方向游去。
周琳忙拿起手机,拨通了“110”,目光却随着王倩看去,心里又着急又害怕。
王倩已经游到孩子边上,双手抓住了孩子的腰。孩子反手一扑,紧紧揽住了她。王倩会点水性,却没有急救方面的知识,她也不细想,一只手揽住孩子,一只手往岸边方向拨水游去。小孩六七岁的样子,还挺重的,再加上害怕,手脚有点不规律地乱动,弄得王倩连喝了好几口水。孩子的手又伸过来,一下子揽住了王倩的脖子,让王倩有些呼吸困难。王倩觉得头有些发晕,忙尽力把头浮出水面,大声对小孩道:“小朋友不要乱动,姐姐在救你。你乱动姐姐就帮不了你了。”
孩子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又咕隆一下灌了口水,吓得脸色都白了,目光可怜兮兮地看着王倩,手脚也不敢动了。
王倩想起小时候父亲教自己游泳时候的场景,忙放开孩子的腰,双手托起孩子的头,自己的两只脚在水里轻轻地摆动起来,然后对孩子说:“小朋友,手像鸭子一样地拨起水,脚也动起来。”
孩子听话地尝试着动作,一开始还不太平衡。这时王倩的脚刚好落在湖中的一块石子上,她站定,一只手托住孩子的头,一只手教孩子怎么拨水。看着孩子氤氲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王倩终于松了口气。休息了一会儿,王倩继续托着孩子的头,让孩子在自己浮力和双脚的作用下,两个人平安地到了岸边。
小孩的母亲激动地握住王倩的手,连声说“谢谢”。
王倩躺在草地上深深地喘了口气,看着蔚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心情从来没有的平静。周琳跑过来和她躺在一起,看着她道:“你都差点把我吓死了!”
王倩回头一笑,低声道:“几点了?”
周琳眉头一簇,忙“啊呀”一声:“快来不及了,你的选拔时间就要到了。”
王倩一下子坐起来:“那赶紧走!”
中年妇女拉住她们:“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
这时,“110”的人也来了,对孩子做了一些检查,发现都没有问题,拿着纸笔,想要和王倩、周琳做些笔录。
王倩和周琳忙摆手,道:“我们有急事着急回去,真的很急!——”
中年妇女忙问道:“那要怎么感谢你们啊?!”
王倩忙道:“不用谢,以后照顾好孩子,不要再落水了,真的很危险。”
中年妇女连声道谢,握住王倩的手,目光里满是感激。
五、
她们俩急匆匆地跑到公交站,刚好公交车来,一下子上了车。公交车上的人看着王倩,目光都是怪怪的。王倩看了一眼自己,衣服已经有些破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有些地方还滴着水。司机看着她,眉头也是蹙成一团,还好没有说什么。王倩又囧又焦躁。
周琳看着王倩的不自然,发现她的身姿在贴身衣物下若隐若现,心里顿时有些酸涩。夏天,大家都穿着单薄,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阻挡,周琳忙站到王倩身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别人的目光。
不过,等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到A教学楼的时候,发现班导正在总结,看样子演讲已经结束了。班导看到两个人冲进来,脸色都有些变了,冷声道:“这么重要的班会,你们俩竟然迟到这么久?特别是王倩,自己也在选拔之内,还不懂得珍惜机会。”
王倩嘴角微微颤动,想说什么,愣是没说上来。
班导看着王倩,目光里露出一丝鄙夷,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刚去游泳没换衣服吗?”
王倩的眼圈都红了。看到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她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班导刚想再说什么。周琳往前一站,走到讲台上,大声道:“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迟到,你们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什么吗?”
班导一愣,目光渐渐缓了起来。
周琳又道:“王倩刚刚在河里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差点把自己的命都弄丢了。这次出去,是我自作主张想要让王倩穿一身好衣服站在你们面前,可王倩不要,说党员就应该是干净朴素的。为了当这个干净朴素的党员,王倩做得比谁都好,她这衣服就是因为那落水的孩子才破碎才湿漉漉的,这样子的王倩,你们觉得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