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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愿】履痕(征文·散文)


作者:闲云落雪 举人,3259.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73发表时间:2021-10-25 14:08:55

【流年·愿】履痕(征文·散文) 婚前,爱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是一身春秋装外套和一双皮鞋。
   外套很时尚,浅军绿色,裤子上肥下窄,和如今的哈伦裤有些相仿,夹克式短上衣,前襟搭配黑绿交错的格子。同事们见了,打趣我说像国民党女特务,又怕我不高兴,紧跟着补充,真漂亮。我读得懂他们眼神里的羡慕,经常穿着它晃来晃去。
   皮鞋是棕色的,软底平跟,鞋面上点缀着两朵别致的小花苞,同款牛皮剪出来的。鞋子很好看,穿着也非常舒服,是二十几岁的我穿过最好的鞋,只是不是我喜欢的高跟。为了小小的虚荣心,我不怎么穿它。他纳闷地问我,这鞋不好?我说,不是不好,是我不喜欢平跟,本来长得就不高,穿上它更显得矮了。他笑我本末倒置,穿鞋还是以舒服为主,咱每天走这么多路,要是光图鞋子好看,那咱的脚得多受多少罪啊。
   但我依旧我行我素。
   我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认识之初,都抱着对家人有个交代的应付态度,而且,他还是被父母用计骗回来的。
   约定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从单位往回赶。刚好给家里买的越冬煤到了,我叫了单位两个小伙子,帮忙用拖拉机给拉到家里去。我坐在煤堆上,吹着寒风一路颠簸回到了家。母亲跟我说,那人来了,在媒人家等着呢,快去吧。我答应着,打发两个同事回去,衣服也没换,脸也没洗,带着一身煤渣就跑去了。我是成心要把这事儿搅黄的。
   匆忙地在灯影里聊了几句,完全不知所云,因为明天我要回去上班,他要回家,正好同路,便约好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来到公路上,他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昨晚匆匆一晤,基本没什么印象,现在才发现,他看上去很精神,棱角分明的脸,纹丝不乱的头发,挺括的西装,尤其脚上那双皮鞋,纤尘未染,乌黑锃亮。反观我,头发烫成了爆炸式,土黄色的外套,一双穿脱了形的鞋,从上到下灰头土脸。
   骑车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初冬时节,树叶已经落尽,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夹杂着薄薄的绿意,那是匍匐在地的青青麦苗。因为干燥,乡间土路上,厚厚的一层浮土。迎面开过一辆货车,卷起浓重的灰尘,模糊了我们的视线。他连忙别过脸去,腾出一只手捂住口鼻,脚下紧蹬了两下,快速通过后,在前面停下等我。我对这种情形早已习以为常,觉得他有些矫情。慢悠悠地骑上来,他正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俯下身擦拭他的皮鞋,见我盯着他的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脏了。我没有接话,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反感。愈发感觉,见惯了大世面的他和出身农村的我,原本就是两个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
   几天之后,他回了上海。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可以画上句号了。可情感就是这么奇妙,我们例行公事地通了半年的信,认真地进行“工作汇报”,竟也神奇地在彼此心里划下痕迹。
   转过年的夏天,他回家休假,给我带来的“见面礼”,就是那套衣服和鞋子。
   他休假期间,也并不经常来看我,即便来了,也没什么话,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静静的,或者随手拿起什么东西摆弄。坐不大一会儿,就闷闷地站起来说,时间到,我该走了。我心里纳闷,你不是休假吗,有什么“时间到”?但我并不问,淡淡地送他出门。
   直到要谈婚论嫁了,我们的约会依然如此枯燥,各自端坐办公桌一端,你三言,我两语,谈判一般,毫无柔情蜜意可言。
   让我记忆深刻的只有两句话。一天,我到镇上看望同学,晚上他送我回来,两个人骑行在寂静的乡间公路上。那晚月色溶溶,秋虫唧唧,公路两边玉米森然,空气清凉似水。忘了在聊什么,他突然说,世界上那么多种感情,只有夫妻情最亲,亲情友情都代替不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海誓山盟,你看我今后表现。
   还有一句是去我家时跟父母说的。当时刚吃过午饭,一家人坐着聊天,聊起以后的生活,他无比真诚地表态,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做家务的,洗衣服做饭我都会。直哄得我父母眉开眼笑,夸这小伙子会说话。
   这应该就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置办完必要的结婚用品,几乎已身无分文,喜服却还没买,只好一个人跑到几里外的村集上,淘了一件玫红色西装上衣,又到一家鞋店买了双鞋,是浅紫色半高跟革制皮鞋。家具是婚后现做的,唯一的电视机也是婚后买的,那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真正了解对方,是在结婚之后。比如,他爱交友而我喜独处,他待人热情不拘小节,我性情素淡敏感冷静,他爱吃辣而我不能……从性格特点到兴趣爱好,从穿衣到饮食,从最光鲜到最尴尬,我们一一熟悉适应,像小学生写作业一样认真。我们的消费理念也迥乎不同,他更强调品质和舒适性,而我没有过高要求,能用就好。
   吵架自然少不了。他和好友通宵打扑克,吵;他喝醉酒晚归,吵;他顾朋友不顾家,吵;我们话不投机,吵。伴随着一场场的争吵、冷战和和解,我们慢慢探清了对方的边界和底线,并不自觉地向对方靠拢,终于将一生绑在了一起。
   我是个对物质比较无感的人,尤其在自己的穿戴上,一向不怎么讲究,每逢换季或有重大活动,都是他提醒我,要不要去买衣服。从这家到那家,从一楼到三楼,他陪我货比三家,不厌其烦。尤其是鞋子,坚决不能将就,必须把穿着舒服放在第一位。我舍不得买贵的,执意要离开时,他就嘱咐店家先收好,等到了第二天,他再跑去给买回来。他说,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但起码不能叫你的脚受委屈。
   在这方面,我有过惨痛的教训。那年去深圳,忘了带旅游鞋,就和母亲、弟媳去了街边鞋店,踌躇半天,还是心疼手心里的真金白银,觉得布鞋应该也不错,跟弟媳一人买了一双坡跟布鞋。当时穿着还可以,第二天去香港,才真正领教它的“中看不中用”。出去游玩,才走了有一半的路,脚已经在严重抗议了。好不容易捱到宾馆,赶紧把脚解放出来,脚底已经磨起大大的血泡,小脚趾甲也变黑了,而后面还有两天的行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他既心疼又无奈——在人地两生的香港,实在不知去哪儿买双合适的旅游鞋,即便找得到,也还得先去兑换港币,麻烦不是一星半点儿。
   同样的教训还有去杭州那次。他因而分外不放心我对鞋子的判断力,但凡有所需,他一定会去帮我“掌眼”。
   对自己脚上的那方小天地,他却早已做不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而是跟我“同流合污”,对那些些小的灰尘视若不见,或者到刷鞋机前蹭蹭了事。而且,多数时候是一双休闲鞋伴行,不必那么麻烦了。反倒是我,有时会看不惯他的毫不在意,忍不住唠叨他。
   前两天,父亲去北京复查,我去陪母亲,回来后他说,你不在,看电视都提不起精神,好无聊。有啥无聊的,手机里电视里有的是好节目,再说,就算我在家,咱俩也不怎么说话呀。我心里一动,但嘴上依然硬气地回应。别看不说话,但你在就心安,就踏实。他打开电视,躺到沙发上,眼睛紧盯着屏幕,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是谁说过的,最舒服的关系不是一直都有讲不完的话,而是即使一直不讲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当初隔桌而坐的我们,时时刻刻被紧张尴尬包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最终能牵手相伴,并将日子过成彼此以为最舒服的样子吧。
   《父母爱情》里,江德福和安杰两人“过了一辈子,磨合了一辈子……他们两个人都在努力地去改造对方,又都在努力地抵抗对方的改造”,想来,这也是所有家庭的常态,不同的只是结局。令人艳羡的是,智慧的江德福和安杰,不仅实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成为夫妻楷模。作家李敖曾和胡因梦有一段短暂的婚姻。胡因梦是李敖“千分之千”爱上的美人,一朝牵手成功,走到了一个屋檐下,李敖却接受不了蹲在马桶上的胡因梦,而黯然离婚。
   都说婚姻如鞋,适不适合只有脚知道,一双外观漂亮时尚的鞋,固然可以给你的形象加分,可以赢得他人由衷赞美,但也要看它是否适合你,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如果只强调好看,而忽视了实用的本质,那岂不是舍本逐末?婚姻之路更是如此吧,光鲜的表面背后,或许是痛苦的内在,而粗粝平淡的背后,包裹的或许是饱满而充实的内核,谁知道呢,内在的东西向来需要你认真去剥离,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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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履痕》这是一篇情感细腻、真挚的散文,一双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有的鞋子好看不合脚,有的鞋子合脚不好看。就如同婚姻,有的夫妻看着不般配,但也吵吵闹闹过了一生。有的夫妻看着般配,却也是貌合神离得过着,毫无幸福可言。作者以老公给自己买鞋的细心与体贴,写出了老公虽然嘴上不太会说,但内心深处是把妻子放在第一位的。婚姻需要两人共同维护,共同包容,共同理解,婚姻才能够长长久久。有人牵挂是幸福的,作者通过描写夫妻之间的感情,将红尘中的情感淋漓尽致地用文字表达出来。心中有爱,文字就会显露出浓厚的情感,文字就会感人,无论身在何方,因为有爱,内心深处是幸福快乐的。爱是永恒的主题,这世间因为有了爱才会更加美丽。岁月如水,无论历经多少沧桑与磨难,只要有爱,我们心中是温暖的。牵挂是真诚的关心,一个美满和谐的婚姻,将我们的人生路变成美好的时光。有人牵挂着,是我们一生的幸福!作者用娴熟、深情的笔触为我们描写了世间的情感,让人感动!欣赏佳作!倾情推荐阅读。【编辑:永远红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1027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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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永远红梅        2021-10-25 14:14:27
  夫妻两人的性格很多都是互补的,一个性格外向,一个内向,互相搭配,很有意思的。嘿嘿!我也是这样的。祝落雪写出更多佳作,写作快乐!
永远红梅
回复1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28 16:49:35
  谢谢红梅精彩高质的编者按,我非常喜欢!
   原来和红梅还有共通之处,俺表示非常开心,偷偷滴笑出声。在流年,愿和红梅一起进步!
2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21-10-25 16:54:10
  一双鞋,牵连出婚姻。一双鞋,走出感情。鞋子与人生,有平淡也有感动。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回复2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28 16:54:40
  感谢轻舟老师留言鼓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履痕》挤出来交差了。深秋季节,注意添衣保暖,问候轻舟老师。
3 楼        文友:燕剪春光        2021-10-26 20:07:46
  婚姻如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文章由鞋子写到婚姻,用自己的亲身体会,现身说法,诠释了婚姻的真谛。文章语言娴熟自然,简洁清丽。落雪很幸福,拥有美满的爱情婚姻。互相守护,相处舒服,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祝福落雪!
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
回复3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28 17:03:47
  谢谢姐姐温暖鼓励。姐姐和花姐、风姐各写了一个主题,都写到了极致,俺找找没被姐姐们写到的,就想到了婚姻,再说,很大的主题俺也驾驭不了,写点自家的喜怒哀乐吧,总算没交白卷。话说这双鞋实在不好写,有点儿超范围命题的赶脚(趁风姐不在,偷偷地吐槽,嘿嘿),等我终于挤出来,雁子和红梅都早交卷了,哈哈哈。
4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21-10-27 21:16:0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回复4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28 17:04:23
  感谢流年,感谢雪!
5 楼        文友:石语        2021-10-29 00:51:02
  落雪宝贝这一篇《履痕》较之前几篇同题最为有新意,突破了那几篇的窠臼。
   话说,我和先生的相处模式与落雪伉俪相似度很高额。
回复5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29 16:00:29
  可爱的花姐,给我们分享下你和花姐夫的恩爱日常吧,让我们也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石头给抢到手了。
   俺光想着交差了,一不小心就把“婚姻如鞋”的老话给翻出来了,也实在没别的可写,拿自己开刀呗。
6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0-29 18:04:47
  履痕,人生走过的痕迹。一段一段,有幸福,有苦难,更多的是收获,如姐姐走过的这段路。与夫君从相亲、相识、相爱到组成家庭,再从适应彼此走到离开彼此就心不踏实,看似漫长,读起来如在昨天,这就是收获,是满满的幸福。
   祝福亲爱的姐姐,余生安稳如斯,梦到处,幸福既到!
雪,本是人间清冷客
回复6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30 10:40:03
  谢谢听雪!我这人眼光老旧,买衣服买鞋不是拉着同事就是拉着他,要不然心里没底。凡人小事,家长里短的,写来充数吧。天气渐冷,听雪注意添衣保暖和个人防护。
7 楼        文友:梅子青        2021-10-29 20:38:25
  落雪的《履痕》与其他人不同,是夫妻同行的足迹。那段恋爱不惊心动魄,却踏实温馨。落雪的夫君没有甜言蜜语,关心却货真价实。婚姻如穿鞋,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识,确实。祝福落雪婚姻幸福!
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回复7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0-30 10:45:02
  梅姐姐,我就写点家长里短的还行,别的驾驭不了。结婚几十年,他最常在乎的就是鞋,我买的鞋他都看不上,非要帮我去买,我只好交权了。
   问候姐姐安康!
8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1-11-01 13:18:08
  落雪宝宝和夫君,牵手一生,温馨共育。履痕,是脚的生活感知,更是家庭阖合和婚姻甜美的人生轨迹。
   相濡以沫,你我交融的夫妻情,最动人。最美好的爱就是陪你慢慢老去。喜欢,祝福,落雪宝宝和妹夫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8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1-04 18:28:09
  谢谢亲爱的雁子关注。几十年走下来,甘苦自知,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便是最真的日子。大家都写履痕,我总算也没交白卷,呵呵呵。祝福雁子一家安康。
9 楼        文友:风逝        2021-11-01 16:52:06
  写婚姻的“履痕”,落雪妹妹思维新颖,不落窠臼,将履痕捣鼓出了新意与深意!为你竖大拇指!
   祝福你与妹夫,爱情甜美,恩爱一生!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回复9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1-04 18:32:18
  风姐姐,这双鞋把我累坏了,死了多少脑细胞啊。中间好几次想放弃呢,又觉得不甘心,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总算被我憋出来了,哈哈。说起来,必须得感谢姐姐,要不是你,我哪来这篇精品呀,嘿嘿。
10 楼        文友:素心若雪        2021-11-02 14:00:46
  落雪姐的履痕,是一对相濡以沫的人生伴侣同心同向,行走在漫长的岁月旅途,在风雨兼程中留下的人生印迹,读者可以从另一个视角读到,生活才是最真切的人生体味。这篇散文与主旋律合拍,知行合一,回归本心,独辟捷径,率性间表达从容的自我。超喜欢!
视与荷般静,原同梅样清。
回复10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1-04 18:35:10
  谢谢若雪!我为这次同题提供了另外一个视角,婚姻是一个人人生之路上最重要的一部分,走好了婚姻之路,那么人生之路也是幸福的。祝福可爱的小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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