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收获】长假回家,我能留住亲情吗(散文)
大多数年份,传统节日中秋和国庆节时间都很近,母亲的生日也刚好和中秋相近,我们兄弟姐妹分居各地,我们约定,确切地说是我提议,国庆节假便是每年非聚不可的日子。于我们而言,过年都没有这个节日重要。
“三湘愁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如今也是双鬓斑白,卢纶的这句诗特别入心。每每看着镜中自己鬓角的白发,总想起母亲越来越少的黑发。更殷切的期盼国庆节的到来。盼望着,重温多年前我们曾经的那些温暖的瞬间,那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即便不说话,自己都专心地做着各自的事情,也幸福而温暖的感觉。只是,岁月如梭,那种感觉好像在不可控制地在渐渐远去,心中莫名的悲哀像一朵随时会膨胀弥散开的灰云!总想,一定有办法能寻回这种美好。
一、欢聚让母亲开心
为了这一天,母亲最兴奋,她记得我们每个人最爱吃的,早早准备起来,我们要回来的那天,她找出最好的衣服装扮起来,每隔一会儿就打电话问我们到哪里了,心情急切的像个孩子。
母亲掐算着我们到家的准确时间,把汤料备好,把小馄饨包好好,不管我们谁到家,洗把手坐下刚好馄饨出锅、上桌。母亲亲自擀得绵薄如纸的馄饨皮又软又滑,经过充分搅打的馅料香嫩咸鲜,汤头洒了小葱、香菜,滴了香油清爽开胃,走到哪里都想着这口儿。
急不可待的吃着馄饨,烫的唇舌发麻,还要不放心的问:“妈,我想吃鸡汤肉皮冻!”
“昨晚上妈瞪着眼蹲厨房半夜,熬好放凉,冰箱里镇着呢!”弟媳抢着答复,悄悄告诉我们,母亲头天晚上就没睡好,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好吃的备齐了吗?放好了吗?她无可奈何的对我笑。
我明白她意思,母亲必是不允许她代劳的。弟媳妇无声地比划着,母亲今早起腰疼,让她给贴了膏药。
眼睛有些热,鼻子微酸,忙拿起一个橘子边剥边打趣母亲:“妈,我看您腿脚越来越轻快了,黑头发又多了些。”
“黑头发多了吗?是吗?我倒是真感觉腿脚比以往利索了。”母亲高兴地笑着,额上的皱纹更深了。心有些疼,忙走出了屋子。
“妈,我的杂菌炖鸡呢?”远远听小妹故作娇嗲。
“姥娘,我想吃栗子冻冻!”女儿总把栗子凉粉叫冻冻。
“我爸爸说,说,想‘七’奶奶炖的大肘子了,我,我也‘七’……”小侄女奶声奶气的凑热闹,惹得母亲一把抱起来,亲着。
小侄女挣扎着要下来,说:“妈妈说不要奶奶抱,奶奶腰疼,我要给奶奶捶捶背……”
……
母亲无比自豪地答:“大肘子当然有,都有,都有,我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备着呢!”
然后,都回到家的这第一次团圆饭,我们照旧会吃撑的,因为馋了很久,也为了让母亲高兴。
每年基本上这顿饭吃完,天也渐渐黑了,一起收拾完,倘若是晴天,便已经满天星光了,今年好像更晚些。
天气凉爽,我们围着母亲坐在廊下欣赏繁星。那一朵朵淡淡的云里,似乎飘着我们过往的美好时光,金风微送,能听到梧桐叶飘落的沙沙声。这是我最喜欢,最期待的时刻,管它时光怎么流去,我不要工作,不要看书,不要写什么,就这样陪母亲呆着,和她一起絮絮叨叨地回忆着乡间过往,议论着邻里现状,一缕缕玉米的甜香飘来,蛐蛐儿的歌声无比的嘹亮清晰,即便谁也不语,即便秋夜微凉让我瑟缩,也不愿离开,希望时光静止,让我永远沉浸这一袭安宁里,偎在母亲身边的这种踏实是无可替代的。仿佛,又回到童年!
母亲不放心地问起我们的日子,大家便淘去那些糟心事儿,把涨工资了,升迁了,孩子们获奖了……这些喜讯报给母亲,或许是为了我们这群在她眼里永远的馋猫,太过劳累,或许是她日日牵挂着的,都回到身边,心里踏实了,母亲在躺椅上竟然打起熟睡的酣鸣。
在我们的记忆里母亲是很少眠的,我们从来不知道她是何时上床睡觉,更不晓得她几时起床,连感冒了,吃不下饭,喝碗糖盐水就能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
可是,时光就像拢不住的野马,跑得我心惶恐得很。母亲所有心血都铺在我们身上了,即便眼花了、腰弯了、腿脚不灵便了,依然牵挂着我们。她的认知里,只要我们不在她身边那便是在路上,并以“穷家富路”为由,把她的小积蓄,不由分说的塞给我们。“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清朝文学家蒋士铨的这首律诗,真是太贴切了。
二、误会解除,不是把酒言欢
“妈、老三来喝茶了。”二妹翘着兰花指在烹茶。
老三指着她的兰花指:“二姐,你的手指还那么矫情,变形了吧?”
小时候,我和小妹都讨厌她,因为她说话蚊子哼哼一样,总是翘着兰花指,因为她吃一条拇指宽的小河鱼,也会慢慢剔出一整个鱼骨架,因为她吃乒乓球大的小沙果也要把皮削掉,因为她总是爱和爸妈撒娇告状,也许是因为有一次过节,父亲进城什么都没有买,只给她买了我们家第一双皮鞋,一双亮晶晶的红皮鞋,全村女孩都羡慕。她也怨恨我们偏着小妹,总能找到理由把小妹惹哭……
直到上学,有一次,我领着一年级小妹回家,在校门口看到她被好几个小男孩按地上打,我忙手扯,脚踢把二妹扒拉出来,小妹边拿着一条小树枝边凭空晃啊晃,边哭喊:“不许打我二姐,我打你们……”二妹跳起来,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狮子一样立马又扑向一个小胖子,吓得小胖子抱头。
好容易让她平静下来,发现,耳朵被人抓破了,衣领一片血迹,转身刚对几个男孩发怒,却发现,他们也不比二妹强,也被二妹抓得不轻,估计也没占到便宜。
“这,是你打的?”我指着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孩,有点不信。
“是,谁让她们给我妹起外号。”二妹理直气壮,“再敢叫,我还打你们。”她转过头对着几个男孩子咆哮,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凶神恶煞的一面,吓得小胖子一哆嗦。
虽然回到家,她又是一副娇滴滴的鬼样子,为了耳朵一点点小伤,哭得梨花带雨,爸妈心疼地唏嘘不已,可这次我们却没有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她还真有点可爱。
饭后拆拳刷碗,许多年来二妹第一次赢了,不用刷碗了,她端详着自己的手原地愣了半天。
今天笑话一样忆起这件趣事,我们都笑,她却淡然。我能理解二妹,经历了生活的磋磨,如果没有被击垮,平淡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不过,二妹好像的确对我淡淡的,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
人生无常,这一生会遭遇什么,谁也难料,二妹的女儿重病,二妹夫因为着急突然脑出血致偏瘫,仅能自理,婆婆也偏瘫没有康复,她自己拖着三个病人,还有一个上二年级的儿子,真是让人揪心。一直想和她说说该怎样为将来打算,也没找到机会。
“妈,我去东边小树林看看,还有没有那种紫色的小花,采回来插瓶。”廊下太阳晒着犯困,我想去往日曾经流连的地方走走。回头看躺椅上母亲在打盹,帮她搭上毯子,懒懒地走向大门。
路过东屋,听见老三和二妹说话。
“二姐,你咋对大姐这么冷?”三妹向来口直。
二妹在喝茶,听到放杯子的声音:“大姐向来只和你和哥亲近,从小就不喜欢我啊!我怎么高攀得起!”
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躲我。
“你说什么呢?”老三直接叫起来,“你误会大姐了吧?”
“误会?哥买房子,姐赞助了大部分钱,你结婚前买车,姐给你掏了一半,到我这里呢?”二妹突然哭出来:“我走头无路了,厚着脸皮和她借钱,她只给我三万……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个外人!”
“哎呀,你真误会姐了,你还不知道吧,她现在最少还欠着一百多万呢!姐夫炒期货把家底全赔了,就那三万估计也是借的。我和哥给你筹钱也是大姐说的。”
“啊?姐咋没和我说啊!”二妹显然诧异。
“姐不让和你说,怕你担心,再说,你知道了,还能拿那三万块钱吗?你不拿那钱,孩子和二姐夫的治疗费怎么交?大姐的事儿,妈还不知道呢,千万别告诉妈!”
我回头看看廊下的母亲,还好,在瞌睡。
小树已经变成大树了,枝叶浓密,树下的杂草和野花因为没有阳光,长得又细又黄,原来我喜欢的那种一丛丛一簇簇的紫色野花也没了踪影,但是,这里一切,依然让我无限眷恋。走在树林里,虽然树还没有大批落叶,但是脚下仍然是软软的,土壤湿润却不泥泞,走在上面,很踏实。
走了很久,一株树不知什么原因,断掉了,树下竟然长出一大片我最爱的小紫花,花朵更大一些,颜色特别的鲜艳,带着一股被压抑了很久的力量。
人其实就像这野花一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集聚着更强大的生命力。
“不管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我默念着,弯腰去掐野花,不料动作急了,腰闪了一下,差点趴地上,却被两双手给架了起来,是两个妹妹。
“姐,你最喜欢这个野花了,我帮你采。”二妹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一起采,多插几瓶。”我紧握了一下二妹的手,那手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粗糙,眼睛里全是血丝,如今的二妹早已脱去了一身矫情,说话哪里还有曾经的轻柔细软,竟有些泼辣。
“老二,你受苦了,别着急啊,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低头掐着花,和二妹说。
“二姐,你别怕,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要坚强。”老三也安慰着。
“一定要爱惜自己,一定不要垮了,总有一天,所有的磨难都会滚蛋,咱们都会越来越好的。”我安慰二妹,也给自己打气。
“放心吧,姐,老三,这么多天,我哭也哭够了,骂也骂够了,孩子小又不能死,我得好好活着。”二妹说着已经哭够了,眼泪还是在哗哗流。
断树下草儿丰茂,野花丛丛,我们姊妹几个坐下来,我想好好给大家的将来做些打算。
“大姐,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二妹这句话让我觉得突然。因为我想趁这个时间,和弟弟、妹妹好好帮她筹划一下今后的生活,也觉得她在我们身边能开心快乐一些,她应该是最需要和享受这次团聚的。
“你是不是……”我想留住她,想做一种无无谓的解释。
“大姐,不是因为误会你,其实这次本不想来的,还是,想和你当面说一下,不光是聚会的事儿,以后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管不完的。
“大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嫌你限制我什么了,主要是,我们都是成人了,也各自有家,所以……
“以后,如果不是妈73、84这样的大日子,我们别这样聚了,我们自己安排方便的时间来看妈……姐,我走了。”
我只觉得心中那朵灰云在膨胀……
三、小妹也长大了
二妹带着俩孩子走了,二妹夫身体不便根本就没有来,饭桌上像少了一群人,冷清了很多。
我一直都是懵的,心中灰云已经弥散开,原来我想要留住的东西,早已走远,很想大哭一场。
大家围着母亲一起看电视,今年国庆节一些著名景点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我庆幸:“看看,幸亏我们都回家,人山人海的能看什么景啊?”
大家突然安静,然后侄女突然说:“大姑,我还是想和爸爸妈妈一块儿去旅游!”
“闭嘴!”弟弟呵斥,吓得侄女一吐舌头。
“大姐,我明天也回了……”老三好像有话说。
心中那团灰色阴云已然弥漫开,眼睛也似乎模糊了,看不清家乡天空的星星,连窗外那一弯弦月也蒙了云。
屋里有些闷,我走出来透口气,老三也跟着出来。“姐,你生气了!”老三试探着。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人力不可为的……是我没用。”
“姐,其实我们都心疼你,从爸走后,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事事都是你在操持……”
“我们都成了习惯,事事都找你,姐夫心疼你,不和你计较,事事都由着你,可是,你也要替孩子想想啊。”
“兄弟姐妹长大了,感情再好,也都各自有家了,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累死你也是管不了的……”
“哥、二姐和我,我们都说好了,以后有事尽量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找你,你看你,都把自己弄成啥样子了,以后你也要保养一下,我们要一个和原来一样漂亮的大姐。”
“你们每年总得来看看妈,她这么大年纪了,你看,我们回来她有多高兴……”心中像是丢了宝贵的东西,空荡荡的……
“我们都会回来的,我们会安排自己更方便的时候,回来看妈,也去看你,如果妈喜欢,我们就把妈接自己家里去,让她老人家换换地方,四处走走。”
“可是兄弟姐妹的情义慢慢就淡了吧!”心里不是滋味。
“姐,又该种蒜了,你看看它。我们想要年年有大蒜吃,就得把它一瓣瓣掰开,种上,明年每一瓣都会生成一头新蒜。”老三不再说话。
“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即便再美好的过往,也会被时间的缓流慢慢稀释,然后消失的无有踪影。
但是,总会有更新奇美好的事情在不断出现。亲爱的兄弟姐妹成家了,各奔一方,却也各有了新的甜蜜的亲情,也是一样的温馨。时光不停,亲情自然也要更新、才能延续!
女儿寻了过来,偎在我怀中:“妈妈,你这几天怎么老不理我?”孩子父亲也慢慢走过来,将一件衣服披在我肩头,将我们母女揽在胸前,温暖从心底升起!风渐渐紧了,天空的云竟散了,弦月清晰极了,像微笑的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满天的星星。
捧起女儿的小脸:“明年国庆,咱们去你早就想去的九寨沟,带着你姥姥和爷爷奶奶!”
编发过程中,小编发现的都做了纠正。因为这个时间点了小编都还没有出门办事情,时间也仓促,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