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爱在深秋(散文)
深秋,是怎样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卷?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的日子,跟随时光的脚步,走进故乡的深秋。
一
深秋,是一场绚烂的人间秀。
白露降,点点晶莹的露珠闪烁着岁月静好的温情。朝暮间,秋风渐凉,秋意渐浓了。太阳升起,阳光透过树枝,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照在人身上,轻轻的、暖暖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抬眼看天,天空那么高远、明亮,而且蓝得有点儿过分。像用海水清洗过一样;又像一个潇洒帅气的阳光少年,清澈的眼眸坦露出深秋所有的诚意。惹得白云流连忘返,悠悠地漂来浮去。像极了一个怀春的少女,渴望整日与蓝天耳鬓厮磨,相伴三生三世。谁没见过秋云的千姿百态、妩媚妖娆?又有谁能体会蓝天白云相亲相爱的千古恋情?
放眼望去,苍茫大地像披上了一件黄色的带有点点红色、丝丝绿色花纹的毯子。山林尽染秋意,树树皆是秋色。深秋,真是一个出色的调色师。那浓浓淡淡的黄色是主色调,鲜艳浓烈的红色以及倔强的浅浅深深的绿色点缀其中,实在是色彩斑斓、美不胜收。每一种颜色总会让人放慢脚步,注目许久许久。看着看着,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心情就像秋日的蓝天变得朗朗起来,心里生出无端的喜欢。禁不住感慨良多:从远古至今,季节更替,绿回黄转,大自然在淡然中演绎着精彩,成就了永恒。岁月如歌,昨日的辉煌,今日的失意,都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随风消融在璀璨的深秋里。
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禁不住神清气爽。瓜果的香味,蔬菜的清气,花儿、草儿、叶儿的清香,与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在微风、细雨中酝酿发酵,形成迷人香阵扑面而来,透彻心扉,令人陶醉!尽管枯草遍野,尽管残花败柳,尽管落叶纷飞……但我依然固执地喜欢这浸染着叶与草缠绵的味道,喜欢弥漫在天地间的灵魂深处的醇香。自然万物经历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在季节轮回里依然保持初心不改,热情依旧。
月朗星稀的静夜里,你听:院落、墙根、沟渠、草丛、河边……那些知名、不知名的小虫儿时不时地发出“啾啾”的叫声,此起彼伏,低吟浅唱着不知名的歌曲儿,低低地诉说着秋天的故事。我带着舒朗的情怀泡上一杯清茶,伴着袅袅茶香,行走在笔墨书香里,沉醉在灯火阑珊的诗意里,心变得宁静无比。恍然间,秋意已入我心。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努力地秀出自我,就是人间值得。
二
深秋的山野,是人间的一场饕餮盛宴。
不必说挂满枝头的橘红灯笼似的柿子,红红的露出笑脸的苹果,串串玛瑙似的葡萄……不必说笑弯了腰的沉甸甸的谷穗,涨红了脸的火红的高粱,棒槌似的笑咧嘴的玉米,一陇陇带着泥土芳香的地瓜、花生……也不必说在草丛覆盖下的各种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绿绿的野菜、各色的野花……更不必说红红的小山枣,诱人的山莓,呼朋引伴的小鸟,叫声清扬的蝈蝈…..单是那星星般点缀在山野里的黄色小山菊,就有无限情趣与魅力,令人心旷神怡、心驰神往。
小山菊是最接地气的瘦小而高贵的花儿。“花开不并百花丛”,在这草木萧条、大地变色的季节,它闪亮登场。它总是不择地势,随遇而安。看吧,山坡堤堰、高山沟壑、山路边、杂草丛里、石头旮旯里……到处可见它的身影,阳光下,它们闪烁着金黄的眼睛,惯看秋月秋风。枝枝蔓蔓生长得泼辣茂盛。那暖暖的金色为萧条的大地增添了几份灿烂和生动。瘦小的山菊乐观坚强,从不沮丧。秋风拂过,浓郁而又微苦的香味扑鼻而来,禁不住深吸一口,五脏六腑都溢满芬芳,舒服极了。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利用节假日去山里采摘野菊花。有时会采上一大把,插进盛水的瓶子里,顿时寒舍增辉,芳香入心。更多的时候,我们结伴去采菊花卖钱。回家后,把上面的杂草、枝叶摘干净,院子里支起架子,架子上放上席子,然后把菊花均匀地撒放在上面。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它们,我们眼巴巴地盼着它们快快晒干。不时地用长木耙子去划一划,翻一翻。终于等到野菊花晒干了,我们欢快地把它们送到采购站,换得一元、二元不等的零票子。整元的交给家里,换来油盐酱醋;一角二角的就归自己了,那心情美极了。最兴奋的是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去供销社消费。有时是买一个发卡,一截头绳,或者买一块橡皮,一个本子,一支铅笔……
小小的野菊花,低调中透着生命的倔强与无私。以瘦小的身躯点燃了深秋大地,也照亮了我生命中贫瘠晦暗的岁月。
好在大自然的轮回让我重拾儿时的美好。成家后,在乡村学校教书。我和爱人常常利用节假日去登山。今年深秋季节,一个阳光恬静的日子,我们又爬上了家乡有名的文子山。物是人非山依旧。举目远眺,满眼秋色逼人:漫山遍野的山菊花俏丽依旧,黄得耀眼,群星璀璨。它们不管不顾地在阳光下展示惊鸿一瞥的凄美,好像在向世界昭示:尽管深秋即将逝去,冬天即将来临,而一切美好尚未走远。低头看去,各种昆虫,特别是蝈蝈儿在花草枯枝间跳上跳下,时不时地献上首首绝唱,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好像在给小山菊伴奏呢。花丛间小山枣树未尽枝叶上挂着红红酸酸的小山枣。它们怎么还不落地呢?是不愿潸然而去?还是在对小山菊进行最长情的告白?我禁不住俯下身子细细地打量着这温馨的一切,轻轻地、静静地,恐怕惊扰了这里的和谐美好。
我不忍心像小时候那样采摘它们,而是拿出手机各个角度地进行拍照。它们的灿烂生命属于大自然,就让它们的美留在大山,留在我的相册里,留在我的心里吧。傍晚,恋恋不舍地走在下山的路上,爱人在前,我在后,花香弥漫在我们身边。夕阳的落晖拉长了我们的影子,蓦然发现爱人的身躯不再挺拔,头发不再浓密,我不禁感慨:相伴三十载,青春早已不在,岁月更是染霜。
人到暮年真的万事休了吗?山路、山菊、夕阳……幸好我们路过它们,只要我们有一颗年轻的心,有一份生命的热情,灿烂的秋天便属于我们。
三
落叶,是上天派到人间的天使。
深秋季节,“风飒飒兮木萧萧”。秋风中,落叶翩翩起舞,像一个个小精灵。它们舍弃一世的繁华,带着生命的坚强与执着,义无反顾地投身大地母亲的怀抱,无惧生死悲欢。于是形状林林总总、黄色深深浅浅的叶子,被秋风拂成一卷卷、一篇篇的美丽画卷。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们的影子,都散发着它们震撼人心的魅力。我曾循着落叶的芬芳,在天地间寻觅落叶究竟魂归何处?记忆里浮现出四十多年前村里发生的一件在当时很轰动的事情。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深秋,我本家的一个八十多岁的福泉爷爷从台湾回家探亲了。记得当时人们奔走相告,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村民们大都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这忽然一个大活人出现在村里,而且是从曾经的禁忌地台湾来的,你说人们能不惊奇吗?据知情的长辈们说,福泉爷爷家在解放初农村土地改革中被划分为地主。“四清”运动时,有一天被民兵抓起来了。据说问题严重,要被“沉井”。有人提前得知消息告诉了被关押的福泉爷爷。爷爷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就逃脱了出来,回家死路一条,于是他撇下父母、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连夜逃跑了。从此,三十多年杳无音讯。改革开放后,当福泉爷爷通过政府重新回乡见到血肉至亲时,已是“乡音无改鬓毛衰。”据说那相见的场面激动人心,令天地动容。人们都慨叹、唏嘘着:回来好啊,叶落归根!可是福泉爷爷在台湾已经娶妻生子了,不得已还要回去。好在改革开放后,两岸可以往来探亲了。据说福泉爷爷在九十七岁那年又回乡一次,嘱咐家里的亲人在他百年后骨灰要埋在祖坟里,不然他死不瞑目。如果不是叶对根的情谊,一个耄耋老人能来回奔波吗?其实渴望落叶归根的又何止爷爷一个呢?“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宝岛台湾是祖国神圣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两岸和平统一是每一个华夏儿女的迫切心愿。
风拂过千山万水,吹过沧海桑田。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思乡滚滚来。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从来都是生命的真谛。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深秋,用一种无法企及的高远与深邃为生命着上高贵的底色。我们走过秋天,何不在岁月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大自然的生命有轮回,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