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杭州女人(随笔)
无意中看到这篇《在白堤上跑步》,想起了不少杭州城里的女人。
大表哥来了,本来可以直接坐车到营口,却被我安排在沈阳下车,一是让他看一眼又长高了许多的蝈蝈。二是请他吃几口非常想念的味道很纯正的北方饺子。三是和我一道说话开车回老家。这第三条最重要因为从四十多年前开始,我和大表哥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有好多是只有两个人才可以说的话。
我们说起太外婆,是瓯江边上的清末美女,明眸皓齿。她嫁了留学回国的院长,为他生了十来个孩子,大女儿是表哥的奶奶,二女儿是我的外婆,四女儿是带我弟弟长大的姨外婆,这三个女儿长大后都嫁给了国民党的高官,当然也嫁给了多舛的命运……如今她们的墓地一个在杭州南山,一个在湖南双峰,一个在贵州山区……
我们说起外婆,其实说的是表哥的外婆,慈眉善目。作为西湖边上的民国美人,竟是可以数典的满族正黄旗。从奉天下嫁到杭州,生养了我的舅妈等等“混血儿”,带大了我的一大堆表哥表弟和表妹,临死前还在给未出生的重外孙女做衣服,做着做着就倒下了。在这一大堆孩子里,她最喜欢的是我的大表哥和表妹,他的喜欢恰恰也是我的喜欢,所以我总爱在厨房里听她用地道的北方话说“龙虎斗,不到头”、“两匹马,一个家”……我也特别爱吃她烧的东北江南菜,适当减少甜味而增加了香气的东坡肉、油焖笋、大排炒年糕……至今每到杭州,我都要去南山看望这位背井离乡的旗人外婆。
我们说起舅妈,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杭州美女,既有北方美女的端庄大方,也有南方美女的俊秀精致,岂止五十年代,就是到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舅妈那旋转的布拉吉也是西湖边上一道最美丽的风景,在湖边和长大了的儿女们在合影,完全是一个漂亮姐姐。舅妈美,也特别爱美会美,甚至视美为命,如今她认为自己老了丑了就不再出门见人,每次看到我第一句话都说自己老了、老了太难看了,然而在我眼里,舅妈即使衰老仍为美妪,风度不减当年,就像她总要请我喝的由她自己酿的桂花梅子酒一样,弥久醇香。
我们说起表妹,她也是宝石山下西泠桥边的资深美女,没有之一。她的美丽,应当不完全属于江南秀色,没有半点娇柔做作。从小她就不愿意穿舅妈指令的漂亮衣服,长大了她非得和舅妈不认可的男孩谈恋爱,她喜欢唱歌跳舞却从不喜欢描眉画眼,她应当是苏东坡笔下空蒙的山色,淡抹的湖光,是一种极为朴素和自然同时又极具个性和本色的美。在家里,最疼爱她的是外婆和爸爸。长大后,她与大哥和表哥走得最近。如今,每次到杭州,我们三人都要一起去给她的外婆还有我的舅舅扫墓,每次扫墓,她都要把我们支开,自己面对最亲近的人默默流泪。于是,另有一种凄美萦绕在她的眼眸和我的心头。
当然,除了……说到我的太外婆、他们的外婆,还有我的舅妈和表妹,我和大表哥的私聊话题总是少不了杭州的人文典故和西湖的山水风光。在这方面,作为杭州人的大表哥反倒不如我尽知周详(他总说我是最合格的杭州导游),尤其说到葛岭上李慧娘与裴公子的故事、孤山下苏小小与鲍仁的故事、长亭边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断桥上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大表哥更是对我佩服有加。
几十年来,我黏黏糊糊反反复复的去杭州、别杭州、游杭州、写杭州,和杭州有关的文章不下几十篇,其中的《雨西湖》和《雾西湖》中就有原野兄这篇《在白堤上跑步》的景色和情致,只是觉得白堤上特别是断桥边的确不太适合跑步,只是适合漫步或者小憩,遐思或者发呆。另外,在中国有两个地方堪称休闲城市,那里的人们特别习惯和喜欢慢生活,这便是成都和杭州。所以,在白堤上跑步,相当于在西湖边“嘎嘎”,有些不合时宜。另外,“原文”中把白堤和柳浪闻莺说到一起也应当是笔误,这两处风景一个在湖北,一个在湖南,只能隔湖相望,不能摩肩接踵,就像保俶塔与雷峰塔的距离一样,那“少女”永远也接近不了这“老衲”。
扯远了,还回到我和大表哥在行车中的话题上来:太外婆在温州的遗迹(第一家医院)现已荡然无存;外婆在沈阳老家的亲戚也一个都找不到了;舅妈现在正给自己百年之后写遗嘱并且交由大表哥执行;表妹正在专心致志的学昆曲,已经升入高级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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