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光】你是我的眼睛(散文)
五年前,我“换”了一只眼睛,我的右眼做了白内障手术。
手术之后整整七个小时,我的眼睛就像“瞎”了一样!一直持续疼痛,睁不开眼,幸亏有他们做我的拐杖,充当我的眼睛……
一
我的双眼都是白内障。左右两眼视力分别是大约0.15(介于0.1-0.2之间)和0.2。
几年里,关于是否做白内障手术,一直在犹豫纠结不已。因为先前父亲的白内障手术失败了。作为前车之鉴,给我埋下了浓重可怕的伏笔,成了我的精神负担。
尽管现代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白内障手术已经不是什么大手术。无论是科技装备医学经验与临床操作技术,均已相当成熟。一般的县市区医院基本上都能做。但是因为各地设备、人工晶体、医生医术和经验等因素的差异,手术的质量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经过事先多方面的反复咨询调查和分析比较,最终选定了烟台海港医院。
我们是慕名而去的。这是烟台市眼科专业水准最高的医院。而当地几个三甲医院如烟台毓璜顶医院、烟台山医院(建国前由法国营建)、烟台市中医医院等,在眼科方面都不如烟台市海港医院!
决定在海港医院做手术之后,手术前一天我和夫人再一次去了该院,进行了相关各方面的周密准备,并再与院方进行了细致全面的交流、探讨与落实。包括对院方手术各相关方面的咨询与再次确认。经双方协商最终敲定:次日正式入院开始做白内障手术。
对每个人而言眼睛都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而对于我就更加重要。因为我是一个工作和生活中处处时时离不开眼睛的人——从事技术设计岗位,成天在电脑面前,加上科室书面作业,还有业余时间的阅读与写作,哪一样都一刻也离不开眼睛。于我而言视力不好便寸步难行!什么也做不了。
关于父亲的教训——手术的医疗事故是20年前,在远近闻名的三甲医院“烟台毓璜顶医院”眼科,做了白内障切除、治疗手术。手术的意外失败,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恐惧和阴影。这正是我多年迟迟没有进行手术的主要原因。
万一,像我父亲那样手术失败了,那是不可想象的,将会极大地影响、甚至从根本上左右我的生活与工作,甚至我的整个人生。所以我这一次的白内障手术还没开始做,心里就预设了阴影,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不做手术不行,双眼已经不太管用了,甚至像个“睁眼瞎”,可是做手术又怕得要命!
因此,事先与海港医院眼科刘主任反复探讨,一直是在担心忧虑,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怎样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我所关注的最重点。交流探讨的核心正是在这里。
这个手术,自然是不可逆的。万一失败后果将无法补救改写,那可能等于是失去一只眼睛。
这一点,哪怕仅仅是想一想都会惊心动魄。我完全无法设想丢失一只眼睛的后果;也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猜测臆想中可能发生的现实。
入院后,医院对我进行了例行的全身检查。
刘主任说:您的思想负担太重,太焦虑了。
我说:主要是不了解手术状况,也害怕意外。因为20多年以前,父亲的白内障手术出了事故。因而我特别担心,确实顾虑重重。
……
前期准备调研的前后过程迂回曲折、颇费周章、千般思虑,终于迎来了手术这一天。
手术前先是洗眼。问题来了,因为我过敏,翻来覆去一遍遍清洗眼睛消毒等,效果不佳达不到额定标准指标。我的眼睛睁不开也是影响清洗效果的因素之一;过敏体质的我完全受不了医用洗涤液的刺激!经反复数次对眼睛清洗消毒,后来终于勉强完成了。
接着又出现了新问题,使用麻药对眼部进行局部麻醉时,麻醉效果也不理想,麻醉师一次次增加麻醉药剂量,反复进行麻醉操作,最终才满足了手术麻醉的标准要求。
该过程,进一步增加了我的顾虑与恐怖心理,我的疑心担忧愈发高涨。我一次次想起父亲当年说的话:父亲手术前的麻醉便是失败的,及至正式手术时眼睛剧烈疼痛,完全无法忍受。结果导致手术“流产”。
就这样,手术初始的两大步走得就这么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此后的关键步骤——正式做手术,超声波乳化(粉碎打乱晶体)、抽出晶体碎液、安装换新人工晶体等会不会有问题?是否会成功?我更担忧了。
我不了解手术,又不懂得内情,便愈发多虑。心里在不断打鼓。鼓声擂得山响!
二
正式住院手术当天,我们预想中的计划是希望上午进行手术。早一点好,因为不想在医院久留。医院的环境一般人是难以适应接受的,各种病人、医药味道、菌毒云集、消毒液刺鼻;我本来也不愿意在外面过夜,不太习惯在家外住宿睡眠吃饭,当然住院时间越长费用也会越高。
“医院”这个名字,几乎是所有人都不喜欢听到的,我也巴不得永远不进你的大门!我希望离你远远的!躲得越远越好!哈哈。
因为病员较多一直在排队等待,直到下午才正式进行眼科手术。长时间等候,从客观上加剧了我的坏情绪和烦躁郁闷。
下午约两点半我被推进了手术室。大约半个小时手术完成。我又被“原样”推了出来,除了我的右眼原生(原有)晶体被人造晶体取而代之。
哪知道,完全意外的是接下来就开始遭罪了。
其实,做白内障手术过程中倒不太疼痛,只是部分时间比较疼一些,不连续疼痛也不严重。
出乎意料的是,手术之后特别是麻药失去效力以后,便开始一阵阵剧烈地疼痛,且伴随着火辣辣的极度难受!
不仅手术眼疼痛,左眼也非常难受。其实是两个眼睛都在一时不停地往外冒水渗水,一直疼痛不已、火辣辣地难忍。非手术眼应该是被手术眼刺激所影响。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现象都是我的过敏反应。
妻子因为工作脱不开,手术完毕不多会儿,就回单位加班忙活她的工作去了。
妻子在会计师事务所从业,工作特别忙碌晚上经常在家里加班,周六周日也常不休班,这次国庆节亦然。本来按预先计划,正是为了趁国庆节日长假专门安排做手术。我便于住院好好休养,她也便于侍候陪伴我,同时两个人都能休息一下。哪知道所里临时改变,不能休假了。这样住院的两天多时间,我主要得靠自己了。她则在单位家里和医院之间来回穿梭忙活奔波。
早晨中午晚上,妻子都要回家给孩子做饭菜以便做我的饭菜,并且把我的饭菜送过来。因为我家和海港医院分别在两个市区,相距40多华里,中途要换乘几次公交车占用时间自然很长,这样又侵占了她的一部分加班时间。晚上妻子也不休息,在家里陪伴孩子料理家务并加班工作。因此她便没有时间条件昼夜陪床。
正常情况下,白内障手术本来就不是大手术,在发达的医学科技面前已经不是高难度。似乎也不需要全天奉陪全程护理。
事实是,我的过敏反应致使这一般情况变成了“两般”“三般”的特殊状况。意外由此发生了。
三
妻子离开医院一会儿麻药过劲儿了,我的“疼痛之旅”开始了!
那七个小时简直是太难熬了。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我一直睁不开眼睛,仿佛沉入无边的黑暗!
时间在一分一秒不慌不忙地走过!那么从容不迫!但是,对我而言,每一分钟都是折磨都是煎熬。我完全不知道,如此疼痛难受的症状会不会过去、什么时候才能消失?疼痛火辣辣和难受,使我的无名火直往上窜!浑身简直没有一点好受舒服的地方!
折磨远不止这些。更有许多不方便诸多无可奈何。我要喝水不行。看不见啊!我伸手去床头柜摸索水杯,还没摸到就把一次性水杯碰到了地上。幸亏,没把点心水果暖水瓶等物品碰下床头柜的桌面。
病友或他们的家属,便立即出现在我面前为我递上水。水杯落地,还得好心的病友们替我捡起来。
暖瓶里的水喝光了,我却不能去提水。热水炉不远,但是要我去提确实有困难,也很危险。病友及其家属,便随时问我是否需要热水,或者直接为我提回来开水然后才告诉我。
护士来送药了,我不能下床取药。不用我说,同室的病友或家属便随时会去门口替我取进来,放在我床头柜上。
我要吃药,护士一天数次送来的几种药片,虽然已经分好了盛在几个塑料盒里。护士要求分批服用,不是一块儿吞下去。问题来了!因为看不见,我便不知道、看不清、找不到、也记不住哪一种先吃,哪一种后吃;或哪个饭前服、哪种饭后食。
去卫生间要洗洗手,要大小便,都很困难。我不得不双手依次摸着墙壁床边墙角门框进出。弄不好,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摔倒。幸亏病友及其家属,主动过来随时扶着我、来回保护我,才得以完成。
还有他们为我滴眼药水。一天需要许多次点滴。而且几种药水是分开滴眼,要求有固定的先后顺序和时间间隔。一会儿滴这种,过一会儿滴那一种。这么不断地循环操作,每一种药水都要算准时间按时滴用,不能混乱或颠倒次序。
擦药滴药,特别是有的药水瓶子大,活塞式的,一只手不能操作滴药。必须两只手同时用力才能挤出来。这样就没有定位基准了,我担心细长的瓶嘴捅到眼睛。所以只好请病友帮忙为我滴药。
不能想象,这一切对我的同室病友或家属而言,是多么麻烦辛苦。他们一会儿为我干这个,一会儿又替我办那个,一天里有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大事小情。这些,都是他们的额外负担。
吃饭更不用说了,全都成了问题和困难!怎么吃饭?如何夹菜?幸亏是妻子给我送饭菜来,大多时候是她辅助我吃一顿饭。此外的吃零食便只得由我自己出手了。
而且饭菜我也不愿意吃。这样的状态哪还有什么食欲?哪有心思吃饭!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烦躁得不得了。犹如整个坍塌了一般。
总之,这七个小时我完全就是一个盲人,一位漆黑世界里的“瞎子”。我的心情糟透了!跌落到了谷底!
四
然而,最大的困难却是精神折磨。我完全不知道,这些症状会不会消失、何时才能停止!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我的心中愈来愈煎熬。一个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走远了,三个小时又来了,手术后不到三小时,我的心理精神防线基本已经崩溃了!
后面的四个小时,在我心中过得完全就是“瞎子”的生活,是“盲人”般痛苦又艰难的时光!整个身心可以说一败涂地无所适从!完全处于盲人“黑灯瞎火”的折磨中!甚至比之更烈!
你想,盲人可能早已习惯了黑暗、看不见。我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如果叫你六七个钟头睁不开眼睛,什么事都不能自主,特别是还那么疼痛难受;并且不告诉你如此恶劣的状况还将持续多久?对于一个神志正常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受不了的!因为它给我的感觉是漫长而渺茫。
特别是病中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过敏反应,会不会无法消除、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其后果会不会是我所担心的手术失败?这种症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一切终于过去了!知道了才连续七个小时!可是当时,我却在担心怀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甚至手术彻底失败怎么办?
我会是一个永远躺在床上、再也睁不开眼的盲人吗?这样持续下去,与盲人有什么区别?
我失望透顶。那感觉简直就像双眼已经失明!这才是最大的痛苦忧愁纠结,甚至崩溃的症结所在!幸亏时间不是特别长,仅仅七个小时。如果时间再长必定会把我拖垮了。
特别是,躺在床上七个小时,翻来覆去想起父亲的手术失败,就不断地害怕担心手术失败,这更加剧了我的心理负担。两天的住院过程中,这个阴影始终在我眼前心中萦绕徘徊翻腾不止。
只要一想起父亲的手术失败,我就莫名地恐惧、焦躁不安。
活到56岁,从来没这么难受过疼痛过失望过,它持续不断、纠缠不停、无休无止。
五
为了分散精力和注意力,减缓我的疼痛与不适感,后半部我不再一个人闷着痛苦郁闷。开始与病友们聊天,以驱赶病痛与苦愁。我们谈家常聊闲天,随意漫谈友好交流,以增进互相了解。
特别是我帮不了他们。只能以此表示友好,与他们亲近,来感谢他们,由衷地感激他们。
病室共四个床位。我的床位靠屋子北门,是一号床。我南边这位是女士,烟台长岛县的,估计比我大几岁,我称之为大姐;往南,是三号床,烟台蓬莱市人,男的,比我年长,算是大哥;最南边靠窗户的四号床,是烟台栖霞市的男人,比我小,是个小弟。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三个都不疼痛?或是疼得很轻微。我这样是不是异常反应?是不是过敏?是否排异反应?
手术当天的晚上,我一夜没有入睡。一直是在躺着睁不开眼,一直“合眼”却又始终睡不着。双眼持续火辣辣和疼痛,根本睡不着觉。你想想,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一直没有睁开眼,就这样“憋”在那里。这是何等郁闷何其煎熬!那是手术的病痛难受与担心后果,还有对后续症状不甚了解、眼睛的未来结果完全不明所致的折磨与煎熬。
越是难受,我越是清晰地想起父亲的手术失败,我怀疑这是不是失败的前兆反应?有没有可能我也手术失败?我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什么经验。这样越想越是担心失望压力剧增,越想越害怕眼睛出问题。
楼兰社长过奖了,感谢你的赞美,肯定。我继续努力。祝好,楼兰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