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化成一朵雪花的人(小小说外一篇)
白茫茫的山谷,雪地里晃动着一抹黑影,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往村子移动。
几丝炊烟在林业检查站上空盘旋,狗叫声起起落落。黑影前倾,走进一家又一家,重重的脚印,沉沉的呼吸,热热的气息。
黑影走进外婆家院子,我从他身旁遛过,抢先进了屋。黑影是张老憨,他是村旁林业检查站的临时职员。外婆说:“多年前他晕倒在山路雪地,记得自己叫张老憨,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人们可怜他。”
张老憨进了屋,带进一屋子的雪花,昏暗的灯光变得明亮了起来,屋里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张老憨从背上放下麻袋,拖到墙角灶台边,喘着粗气。
柜子里是外婆炸的酥肉,香气关不住。床上的外公行动不便,背靠套枕,见了张老憨,皱纹舒展,点点头说:“我都知道了,你来喊我们去站里过年。”外婆有些哽咽地说:“老憨,你真是好人。这么多年,你从未间断过。”
百年不遇的大雪中断了几十里山路。皑皑白雪吞噬了在外打工人回家的打算。呼呼的雪风,夹裹着村里老人无奈的长叹。
妈妈去外地出差一个月,把我送来外婆家。我整天在雪地里疯跑,还跑到检查站路口边,用雪团砸张老憨。
张老憨对我很好,领着我堆雪人,堆得与我一样高。他说:“这就是你未来媳妇的模样,你要她多好看就堆多好看。”
我堆了,他转着望了望,不满意,说不配你,眼睛再漂亮些。他用两个松球做雪人的眼睛,一片红树皮做嘴巴。这个雪姑娘真美,他说完哈哈大笑,你媳妇真好瞧。
张老憨笑得有些狡黠,我来劲了,用雪团砸他。他在雪地里一滚,一坨雪砸在我屁股上。他说:“我要让你在媳妇面前出丑。”
玩累了,他拿来两个烤熟的山药说:“你一个我一个。”他向我讲述,他梦见他与我一样大的儿子,被一个酒疯子骑摩托撞死。儿子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他用这双血手要了酒疯子的命。
我回家把张老憨的梦说了。外婆告诉我,莫听张老憨瞎说梦话,他在雪地里差点病死,以前的事全忘了。外婆又说:“要不是张老憨,村西多病的张奶奶带着三岁的孙女得冻死。”是他挎上背篮,给这祖孙俩背来柴炭。村东张老人家儿媳,那年早产昏厥,是他把人送到医院,母女平安。
大雪一直下到除夕。
除夕晚上,张老憨煮了一锅鸡肉,他自己养的,做了三桌菜饭。他挨家挨户喊:“去值班室一起过个年,一起看看春晚。”
大朵的雪花使劲飘,使劲舞。张老憨背着我外公,走在前面,白花花的积雪上深深的脚印望不见底。外婆拉着我,连说:“小心,小心。”有什么东西滴在我脸上,我分明感觉到外婆在流泪。
张老憨喝酒了,苍老的笑声,孩子的笑声,交织着飘向天空,与雪花起舞。雪花舞得越发厉害,山更白了,夜也白了。老老少少的脸白里透红了。
山花开遍时,村里有了网络,吃年饭的视频,被记者发现,在全市作了报道。
几天后,一个消息传来。张老憨是逃犯,袭击了撞死他儿子的人。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张老憨化成了一朵雪花,落在雪地里。
三只眼
晚霞四射,倦鸟归巢。村民顶着红光回家,看袅袅炊烟,闻扑鼻香气。
一个女孩静静地站在一棵三角梅前,望着桥口。她叫李英,今天的装束有些怪,不像平时做活时穿的长裤短衣,而是花边蓝裙,裙摆随风起舞。她身材高挑,五官精致,仿佛天女下凡。她在等一个让她春心荡漾的人。
李英等的人叫林石安,是大学生“村官”,在这儿当村委会书记已三年。这几年,村民收入蹭蹭往上涨,翻了好几番。林石安刚来时,村里缺水,莫说浇灌田地,就是人畜饮水也十分困难。林石安多次到县城协调资金十多万元,引水进村。人畜喝上了清澈的干净水,连田地也得到了白花花的水流灌溉。林石安引导村民种上了烤烟、草莓、魔芋,人均收入翻了好几番。
林石安在村里办了一个爱心超市。勤劳致富、遵守村规民约的村民可以获得积分,村民可凭积分兑换各种物品。村民的整体素质渐渐提升,家家盖起新楼,村风村貌正在改变。
今天,林石安要赴山那边继任村党支部书记。李英到过那儿。那里自然条件恶劣,山路陡峭,村里脏乱差。也就是说,要改变村风村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李英很担心他。
李英想起妈妈,是林石安寻来良医,妈妈才得以重见蓝天。李英发觉自己深深爱上了他。
林石安来了,他理着平头,脸色黝黑,壮实的身板像座铁塔。
我在这儿等你呢。她有些扭捏,声音低低的,甜甜的。
等我?他发亮的目光,霎时迷乱。
我想一辈子……给你……给你煮饭。她抠着树干,低着头说。
可我只有一只眼。他心颤,如海潮席卷。
不,你有三只!李英的脸像天边那一抹红,两只大眼睛通亮。
两颗心,似小鹿撞。一对鸟儿从天空掠过,飞向深山。
写作的路上有你共同前行,甚慰。看到你写小说越来越精湛,真替你高兴。
小说的情节起伏跌宕,结局出乎意料,引人入胜。学习了!
一定继续努力。
长文与短文,都想尝试。
山哥总是在不断的挑战和突破自己,这很令我敬佩,向你学习。

这两篇确实得到好评,谢谢鼓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