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金玉之辨(随笔)
某河东人,少年游并燕齐鲁,少成。后适长安廿载,幸遇挚友,好珍木异石,并青瓷紫砂。缘交年久,幸能登堂入室之屈指可数。每得稀器,常呼人共賞。
堂前厅里,璞玉雕件或摆或把或挂形成各色,更石瓢西施秦权德中,文旦秋水虚扁提梁,及红紫段降品类齐全,分陈于黄檀红楠之柜架台几间。琳琅满目,光彩耀人,叹而观止。
偶幸会于挚友堂前三五人。青段山泉浸下关熟沱,兰花建盏盛珀色琼汤,雾水暗香津液生根。茶谈之间言语略纵。忘形之际遂邀入室。榻床之下,樟香扑鼻。铜页古朴,锁扣如意。浮刻牡丹,轻抚慢启。锦盒盈箱,锻袋苏系。多金砖银币,虽不宜汗手相触,然隔透盒册膜,亦能详端细品。褒扬赞叹连番。纳箱退室,厅里二度热茶续水,重扯南北。
世知黄金有价玉无价,堂前之器比室内之物贵重千万。况玉之贵非只贵,除本质细腻色泽光亮通透外,更比拟君子谦和美妇温润。天成自然,纯粹,端庄,祥和……将之附于剑柄,相自佩于腰际,君王制做国器(玺)。所谓怀玉如怀德,百福自集。
友好其类而某好友之好,亦好其类。
恋物如恋人,或更甚。夙兴夜寐,网上书中,街边廊里,欲寻得一方虽袖珍仍上等如和田羊脂籽料。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终得一方如婴儿小脚形状,色泽饱满,白里微透乳色。质地温润如婴儿乳肤。略有糖皮,其心焦红如重枣色,边缘过渡自然渐至米黄。欣喜,爱不释手日夜盘磨把玩如获至宝。不敢喧扬泄露。
后陪挚友玉店取定货。遇一方物,形状色彩比拟家藏,不由详端细看。店主问缘由,称可八折与我,价却依旧如我百倍,一时悻悻茫然。才捧于挚友鉴别,确是辊桶酸烧之石英。从此不敢正眼观玉。“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金银粗俗,缘于商业贸易易物易类,是谓恶俗势利之代词。君不见,曹工笔下,宝玉为女祸补天之遗石,黛玉是绛殊仙草之转世,妙玉亦是世外纯洁之物……惟宝钗深知官商世故,方被一众文人不屑或厌恶。然金之为贵除存量稀而珍,更在乎其相较玉器去浮剥附之本质纯粹,千年万国承权衡缘其简单明确,准确量化世间实物价值,如米谷黍粮,麻棉布衣。是以金的本质全权代理有形实物。是客观的。而玉之本质为土石,被贵胄强梁,宗教禅佛附神标仙,增维通灵。
然挚友仍玉呈堂前而金藏室内。
东郭问道于庄子,“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纵青瓷也赋了鬼谷下山,紫砂亦绘了竹林七贤,璧玉也雕了苏武牧羊……然砗磲琥珀无非蝼蚁,紫檀崖柏亦为稊稗,青瓷紫胎终究是瓦砾。金钱如粪土,可比尿溺。世人务虚,借以和光。俗人务实,自当同尘。
二零二一辛丑冬月于於碑林刁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