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瓜子,泛着时光里的甜香(散文)
一
秋天,天空高远而又蔚蓝,空气格外清爽,穿过一抹抹秋色风景,底蕴里涂满了金色与灿烂。就在这金质的季节里,在这金色的光景里,我家的葵花也该收获了。
要说,这是最美的时光了,我总是口袋里装着瓜子,走到哪里,都很随意地磕着瓜子,心里美美的,好惬意,好温馨的感觉。那粒粒小巧精致的瓜子,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香溢在我的童年时光里。
瓜子,再普通不过了。也是每个人最喜欢吃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听说过不吃肉的,不吃鱼的,真没听说过不喜欢吃瓜子的。有人说呢,咱们中国人大多都是瓜子博士的,张开嘴,看一看,那门牙上的一道凹印,就是很好的佐证,瓜子牙呀。
我小时候,吃瓜子时,母亲就让我用手来剥壳,不许用牙来直接嗑瓜子,怕留下瓜子牙,美丽会打折扣的。开始,我还是很听母亲话的,用我的小手一粒一粒仔细剥着瓜子皮儿,温雅,端庄。挺好的。
然而,往往是,吃着吃着,就忘了文雅,也忘了端庄,也学着别人磕起来,那动作也很美呢。小手芊芊的,白嫩嫩的,好似一瓣儿菡萏,饱鼓鼓花骨朵,轻轻捏着瓜子底部,将瓜子放进小口里,红红嘟嘟的小口,雪白的牙齿,将黑黑的瓜子轻轻一咬,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特别是连成一串时,那声音好似花开的声音似的,曼妙,纯粹,还真好听呢。
母亲知道我喜欢吃瓜子,不用说,家里种的最多的就是葵花,也就是向日葵。
春天,母亲先去买回最好的葵花种子,还是不放心,再三挑拣几次,将最好的留下。
夜晚,暖色的灯光里,母亲将葵花种子放在洁净的盆子里,泡在水里,上面盖上一块厚实点的布块。放到温暖的炕上,但是又不能太热了,过于热的炕,也会影响种子发芽的。
不久花就发芽了,然后,可以种了。
我是再也不会错过播种葵花的。每次种葵花都会跟着母亲下到田地里的。
春天的天气,母亲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父亲牵着牛,母亲端着葵花种子,我呢,一个小囡囡,扎着两只朝天辫儿,穿着红绿相间的碎花衣裳,坐在牛背上,去往田地里。
父亲不住地吆喝着牛,母亲不断地来扶我,我故意装作要掉下去的样子,惹得母亲紧张兮兮,不停地埋怨着:咋养这么个丫头,走哪儿跟到哪儿,种个葵花也跟着。
父亲却很高兴,笑着说:妮儿妈妈,你知足吧,等妮儿长大了,想让她跟着,她也不跟着了。趁着妮儿小,多陪伴着,也多给咱们妮儿种瓜子磕着吃,真好呐。
是呀,谁不说是呢。母亲也欢喜起来,一边紧走几步,握住我的小手:妮儿,你爸爸就是宠你嘞,还要多种葵花籽,吃瓜子能顶饥饿吗?
嗯,我吃瓜子就吃饱了,别的都不吃了,嘻嘻。坐在牛背上的我,捂着小嘴偷偷地笑着,翘起一双小脚儿,再落下,击打牛的背,叫着:驾!
二
依旧会记得,春天的景色里,一切刚刚复苏,黑魆魆的土地好似睡醒的娘子,抻着懒腰儿,小草儿也好似刚刚醒来,一切都是那般清新,酥软。
父亲母亲在田地里点播着葵花种子,我就在垄沟里到处奔跑着,布谷鸟儿在天空里飞着,不停地“布谷布谷”叫个不停,刚刚飞回来的燕子,也在田地里飞的很低,好似能擦到牛背似的,空气里好似粘着土地草芽的味道,清新,芬芳。
远远的有村庄隐隐约约在树的后面呈现着,红瓦红砖的一排排整齐的房舍,不断传来鸡鸣声,犬吠声,人们的说笑声。正是春天繁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播种,忙着春播。
不用说的,好似不约而同似的,村庄里的人,也都会种一片葵花的。看到瓜子皮总是嗑得到处是,母亲每年都会说:再不种了,明年一粒也不种了。
到了明年,母亲早忘了曾经说的了,又照样种了一大片葵花。为什么呢?还不就是因为每个孩子们都喜欢嗑瓜子呗。
邻居家里也是一样的,家家户户都是抱怨孩子们嗑瓜子不好打扫卫生,再就是孩子们嗑起瓜子来,好似就没有了节制。
母亲倒是想得通了,母亲会安排我们兄妹们轮流打扫卫生,也会让我们完成了各自的作业才可以嗑瓜子聊天,出去玩耍。
对我来说,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在田地里种葵花。虽然,母亲每次都是选择好天气再去播种,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呐,有时候会遇上下雨的,也有时候会突然就刮起了大风。
在田地里,好好的,正在忙碌着的父母亲,遭遇上下雨天气,不仅淋湿了身上的衣裳,弄得一身泥水的,亲眼见到,种瓜子好吃,种起来,真是很不易呢。
父母亲让我跟着去到田地里,或许,也是为了让我早早的懂得稼穑的不易吧。
也就会吃的时候,不再去浪费,也会珍惜粮食,更是来之不易的。母亲总是要我背这一首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每当我仰头看见一棵棵金色的葵花时,心里涌现出的,不仅是香美的瓜子美味,还有经过风吹雨打的葵花们,依然向着阳光,充满向上,而又乐观,越加美丽的高贵品质的。
瓜子,母亲说,不要只知道吃,要知道它的出处,懂得赋予它骨子里的意义。
一个喜欢吃瓜子的孩子,应该是勤劳的,也应该是善良,积极乐观的,更该是团结有爱的。最起码不辜负葵花这样美丽的名字。
瓜子要分着吃,不要一个人嗑瓜子,不分给别人。那样,别人吃的时候,咋会分给你呢?就算是人家不计较分给你,你好意思伸手去接吗?
三
从秋天,葵花收获那天起,我就可以吃到当年的瓜子了。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每天上学前,口袋里装上一些母亲昨晚炒好的瓜子,几个同学一起背着书包,边嗑着瓜子边说说笑笑往学校里蹦蹦跳跳地走着。
或许是,因为秋天里,总是有最香甜的瓜子伴着我吧,因此很喜欢秋天。
我坐在高高的房顶或是棚子上,陪着母亲晾晒瓜子。感觉这里的风儿清爽,好似将头伸进了蓝蓝的天空似的,大雁从空中飞过,洒下一行诗意的留恋与问候。
我磕着瓜子,便问着母亲,问着这儿又问着那儿,思路不着边际。好似有好多的问题要问,小脑袋瓜子里挤得满满的。我说:外国人喜欢吃瓜子吗?他们那边也有瓜子吗?和咱们这一样吗?月亮里边也能种瓜子吗?嫦娥也喜欢吃瓜子吗?月老呢?会不会因为想吃到香甜的瓜子,才给世上的人儿牵红线的呀?
母亲听了,微笑着说:我的妮儿呀,这都是听谁说的呀?
妈妈,别管听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吧?我歪着头,顽皮地继续问着母亲。
母亲点着我的小额头:哪里来这么多的问题?
然后呢,母亲总是详细认真的给我一一讲解。母亲还说:林黛玉也喜欢吃瓜子,不信去看看电视剧《红楼梦》里面就有林黛玉嗑瓜子的镜头。
是呢,是呢。我想起来美若天仙的林黛玉,磕着瓜子的样子,好招人喜欢呐。我又想起了母亲要求我不许直接嗑瓜子,要用手足个地剥瓜子,调皮地问着:那么,妈妈,你说林黛玉有没有瓜子牙呢?
那你让那个林丫头张开嘴,你瞧瞧有没有吧,真是调皮呢。呵呵。母亲笑着。
对我的好奇与奇思妙想,母亲从来也不阻止的,反而鼓励我去大胆幻想,小小的人儿,最好是能让遐思插上翅膀翱翔在蓝天之上,海洋之上。
长大了,才对瓜子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小小的瓜子,可是国人的最爱,竟然可以成为博士呢。书上曾经读到过:中国人人人具有三种博士的资格:拿筷子博士、吹媒头纸博士、吃瓜子博士。
看来自己喜欢吃瓜子,并不奇怪,原来人人都喜欢吃,并将吃瓜子这一技艺,也都发达到了极致。
有人吃瓜子好似轻松的歌唱或是跳舞一般,驾轻就熟,一张嘴,往嘴里扔一颗瓜子,咔嚓一下,瓜子嗑开,很快咀嚼,咽下去,又一颗扔进去,接二连三,连成一串美丽的音节,好似很有节奏,很有音乐感。
至今无法忘记的是,寒冷的冬夜里,母亲捧出一捧刚刚炒好的瓜子,一边给我一颗颗磕着瓜子瓤吃,一边给我讲故事,从古到今,什么孟母三迁,武松打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刘姥姥进大观园……
为的就是怕我出去玩耍感冒了,东北的冬天,相当冷了,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几乎整个一冬天,雪花不断地飘着,积雪不用说,只有到第二年的五一才化尽呢。因为我的身体太弱,容易生病,为此,母亲就冬天的夜里,几乎每天都要炒一簸萁瓜子,边给我剥着瓜子吃边讲着故事。
瓜子,小小的瓜子,不太起眼。却留在岁月里,泛着时光里的香甜,令我常常想起,无法忘怀。每次听到嗑瓜子的声响,或是闻到瓜子的香气,或是看到小小瓜子,情不自禁,会轻轻地在心底说:妈妈,想吃瓜子呢。
于是,听到母亲回复说:妮儿,妈妈这就给你炒去哈,等着。
仿佛间,又一次看见母亲站在葵花地里,年轻的母亲,美丽的母亲,一脸细细的汗珠儿,卷着衣袖,挽着裤腿,在一朵朵金色的花朵里,向着我微微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