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一缕扒鸡香(散文)
扒鸡在我们德州人的生活里,不可或缺。
且不说比较大型的宴席上,少不了它的一席之地,就是平常日子里,也是无它不欢。家里来了客人,买只扒鸡;朋友小聚,买只扒鸡;自己小酌,买只扒鸡;或者什么理由没有,照样拎只回来。
那次参加乡盛扒鸡征文颁奖,和众多文友一起,参观了它的生产线,我被它的整洁流畅震撼了。从屠宰到加工,再到仓储,无缝衔接,全程检测。流水线上,一只只扒鸡排队“前行”,快而有序,只见到几个工人,都在紧张地忙碌。据厂方讲,他们的日产量是十二万只,是日产量啊。而像这样规模的生产商,在德州,还有多家。
作为山东省驰名品牌,德州扒鸡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是国家认定的中华老字号,入选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相传,康熙南巡时,路过德州,特地去看望因病辞官的清初文学家、收藏家田雯,并在他家小住。穷乡僻壤,自然搜罗不到珍馐美味,只有家乡特产风味独特,或可一用。晚饭时,田雯亲自端上扒鸡,请康熙品尝。不想,康熙皇帝一尝之下,竟胃口大开,顿时龙颜大悦,挥毫写下“神州一奇”四个大字,并将它定为了贡品。德州扒鸡从此名声大噪。
它走进我的生活,还是在我上班第一年。在那之前,我一直无缘跟它相识。
那年的中秋节,单位发节日福利,二斤月饼一只扒鸡。扒鸡和月饼都用油纸包着,油纸底部已经被油浸透,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份福利,也是长期求学“啃老”的我,第一次往家里拿东西。提着两个小小的纸包,我心里乐开了花,既兴奋又有点自豪,恨不得一步跨进家门——多年的“剥削者”,终于翻身成了劳动者,也能给家里做贡献了!
中秋节晚上,我们特意把餐桌搬到院子里,放到堆得小山样的玉米堆旁。天上朗月高悬,身边柔风清凉。母亲将月饼仔细摆放进盘子,把纸包里的碎末小心归拢到纸的折痕处,抓住纸的另一角提起来,再将碎末控进嘴里,并用手在纸的背面轻轻拍打,生怕有一点“漏网之鱼”。又拿过一个盘子,解开扒鸡的外包装,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把扒鸡“请”了出来。
月光下的扒鸡,静静地趴着,仿佛睡着了。母亲瞅了半天,竟不知该从何下手,它的两条腿被塞进了肚子,头歪向一侧,两只翅膀从嘴里伸出来,完美地团成一团。它就是一件艺术品呀,从哪儿开始都觉得残忍。
我和弟弟们却早等不及了,连连催促母亲快点儿。母亲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把它撕成了碎块儿。
迫不及待地搛一块搁进嘴里,立刻满口生津。它细腻滑嫩的肉质,鲜香浓郁的味道,一下俘虏了我的味蕾。我们就着明月清风,在满院子的快乐和喜悦里,对它发起了“进攻”,一只鸡很快被扫荡一空,鸡骨头也舍不得吐掉。瞅着空空的盘子,抹着油腻腻的嘴唇,我和弟弟们意犹未尽。母亲瞅着我们的馋相,感慨地说,什么时候这日子过得,想啥时吃扒鸡就啥时吃,那就心满意足了。
几年以后,我们都成了家立了业,扒鸡也可以想吃就吃了,可母亲却做不到一饱口福了,糖尿病找上了她,她不得不严格控制饮食。不仅是扒鸡,凡是入口的肉食和面食,都有严格定量,糖类更是碰不得。刚开始,考虑母亲的感受,家里的饮食已清淡为主,但没多久,母亲就不干了,她怕家人们跟着受委屈,总是主动买来各种美食。她说,你们吃你们的,我馋了,也吃一两口,笑了笑又说,只有抗得住诱惑,才能管好自己。
如今,物质的丰富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新鲜美食层出不穷,别说买只扒鸡打打牙祭了,一家人下馆子也已稀松平常,可扒鸡,依然是德州人的心头挚爱。
德州扒鸡全称五香脱骨扒鸡,它的与众不同就在五香和脱骨上。据说,光制作需要的中药材,就有二十多味,再加上十多种调料精心调配,香味浓郁透骨。又经高温长时焖煮,所以鸡骨触手即落,肉烂骨酥。
自古,德州就是“神京门户”、“九达天衢”,这里漕运发达,商贾云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德州扒鸡的产生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不过,刚开始不叫扒鸡,而是烧鸡,制作工艺还很粗放。直到清康熙年间,因为一个小伙计的疏忽大意,才无心插柳般地,成就了扒鸡这道美味。这只风味独特的鸡,也不负众望,借着天时地利的东风,踩着商贾们的脚步,奔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
经过数代人的不懈努力和传承,德州扒鸡的制作技艺日益精湛,品类愈来愈多,名头愈来愈响。但正如人红是非多,随着它声名鹊起,以次充好的、假冒伪劣的,也开始屡见不鲜,有正规厂家生产的,也有小作坊生产的。价格上有很大差异,味道上更是区别明显,价格很便宜的,口味上自然难以保证。这一点,过往德州的乘客深有体会。
在有动车和高铁以前,德州扒鸡多是在站台上叫卖,车一停,推着流动小货车的商贩呼啦围上来,乘客也不用下车,拉开车窗探出头去,双方谈好了,一手钱一手鸡,直接在窗口交易。火车提速后,扒鸡也“飞”进了车厢,由身着制服的“乘务人员”推着沿车厢叫卖,从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只不过,车上的扒鸡良莠不齐,许多时候还很难吃。被“坑”过的旅客,禁不住会摇头叹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号称“神州一奇”的德州扒鸡不过如此。
每每听到这样的质疑,我的心里,总是升起一丝难过,有心上前理论几句,又觉苍白无力。不由得也在心里感慨,品牌保护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道难解的题。就像北京烤鸭一样,全国各地都有卖,但真正正宗的却很难买得到。现在,销售渠道更加多元,对人们慧眼识珠的本事要求就更高了。
在我们当地,多是买刚出炉的新鲜扒鸡,热乎乎、香喷喷的,别提多美味了。即使买不到刚出炉的,至少也是当天的。当然,经过特殊工艺处理过的保鲜扒鸡和真空包装扒鸡,味道一样鲜美,那是走亲串友必不可少的伴手礼。
大弟离家多年,最念念不忘的家乡美食,一个是签子馒头,一个便是扒鸡,每年春节,都要给他邮寄。儿子亦如是,自从他去了杭州,扒鸡便跟到了杭州。而且,因为它的便于携带和食用,还是一家人旅游远足的必备。不仅我家,我相信,每一个德州人的背包里,都不会少了它的位置。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曾经,它只在殷实人家的唇边流连,如今,它早已放下身段,与普通百姓们朝夕相伴了。这只小小的扒鸡,伴着天南地北的德州人,飞遍祖国各地,甚至振翅飞向了世界。
在家乡人的眼里,它不仅是地方名吃那么简单,它是地域文化,更是血脉亲情。对在外的游子,它是家,是乡愁;对居家的人,它是守望,是幸福。

咱俩也算地邻了,我的就是你的呀,想吃扒鸡来拿就是,到时我请你吃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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