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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时光】雪花从村庄飘落(散文)


作者:梅雪有梦 举人,5090.1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9发表时间:2022-01-05 19:46:28
摘要:光阴,细碎得犹如一地的雪屑,在眼前纷纷跌落,堆积成一望无际的回忆,凝结成一帧帧泛黄的老照片,在心底不断地铺陈着,排序着……

【时光】雪花从村庄飘落(散文) 光阴,细碎得犹如一地的雪屑,在眼前纷纷跌落,堆积成一望无际的回忆,凝结成一帧帧泛黄的老照片,在心底不断地铺陈着,排序着……
   故乡的冬天,大抵是与寒冷有关的,而那些寒冷,固然是与雪相关联的。
  
   一、冬天的雪
   冬天来了,雪也跟着来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往往是在立冬前后就开始的。那时的村庄,是繁忙的。每年的秋冬之交,没有下雪之前,村庄里没有闲人,人们忙碌着收获,忙碌着储藏。
   当第一缕冷空气从西伯利亚袭来,看着头顶上的云层渐渐地由稀薄变得厚重起来的时候,天色开始阴沉沉的。而北风就像是不速之客,开始在田野里、在村庄里恣意地为所欲为的时候,爷爷站在庭院中,捻着花白的胡须,叼着烟袋,仰头看着天空说,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了,看天气这雪的阵仗还不小呢。于是,全家人都动了起来,将田野里,小菜园里能吃的果实蔬菜、能烧火做饭用的秸秆,都迅速地收了回来。蔬菜果实储存在仓房或地窖里,秸秆堆积在房前屋后,整齐地码成一垛垛,高高的耸立着。
   渐渐地,冬天真的来了。记忆中,那时的冬天是极寒冷的,而每年的雪也是极大的。立冬之后的日子,雪会一场大似一场。片片雪花,鹅毛般洒落,片刻之间,地上、屋顶上,山川树木都是一片白茫茫。
   冬季,正是昼短夜长。躺在热炕上,人们的梦很深很沉,睡梦中的脸上依然流露着疲惫与沧桑,偶尔还有浅浅的笑容爬到脸上,或许,他们梦到了收获的喜悦吧。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
   窗外的雪已落了多时,尽管沉睡中的人们未能觉察,但是那雪花却悄然落入了他们的梦中。乡村的夜是不安分的,间或传来一阵踩雪的咯吱声,引得全村的狗“汪汪”地狂吠起来,而此时不知谁家的孩子不识趣的大声地哭了起来,给这苍茫的夜平添了一丝不安分的气息。
   风在村庄里呼啸着游走在大街小巷,雪花从黑暗的空蒙中跌落下来,乱纷纷四处飞扬,漫天遍野。渐渐地,白色遮盖了大地原有的颜色。
   早上起来,窗子已经结了霜花,似一朵朵奇葩,在小小的方块之间遥相辉映,虽然只是单调的白色,却让人感受到它们的争奇斗艳。透过这些带有霜花的窗子,看到外面的雪已铺陈得厚厚的一层,就像一层洁白的锦被,覆盖着广袤的大地。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看不出一丝停歇的迹象。
   “吱吱呀呀”开门的声音传出来,脚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还有铁锨铲雪的声音,扫帚哗啦啦扫雪的声音。新的一天在这些交响乐中开始了。
   母亲屋里屋外地走着,她在为全家人准备早餐呢。赖床的孩子们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亟不可待地穿起了衣服。
  
   二、村庄的故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而布满这苍茫的天地之上,最多的就是星星点点的村庄了。一阵冷风袭来,一片雪花飘过,就能让人们把所有的记忆唤醒,而记忆里的沧桑味道永远是回忆的主色调。
   冬天里的人们是悠闲的。这种悠闲,只不过是和春种夏忙秋收的忙碌相比较而已。村庄在一场又一场的雪里,演绎着一个又一个属于他们的故事。故事里,有生命的开端,也有生命的终结;有悲欢,也有离合。而冬天的雪,展开妙曼的身姿,娇俏的容颜,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看着村子里的人们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喜剧——
   张家的女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生了一个女婴,想要孙子的婆婆耷拉着脸,把早就准备好的鸡蛋藏了起来。
   王家的女儿偷偷地和李家的大儿子好上了,两个人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王家妈妈便低声下气地找媒人去李家说亲,未要彩礼还被人家拿捏着。
   赵家的男人,每天早早起来,穿了棉衣扫雪,在院门口为他的孩子们堆了一个胖胖的雪人,雪人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那是男人把他婆娘的红包袱皮撕下一条,系在雪人的脖子上特别的喜兴,显得很招摇。
   刘家要办喜事了,他家的儿子在县城上班,找了一个城里的女孩,女孩不嫌他家穷,竟然肯入乡随俗,在乡下举办婚礼,一家人欢天喜地,流露出一派祥和的气氛。
   韩家的儿孙们给各家各户磕头报丧,他家老爷子在一个寒冷的雪天走了。韩家院里搭起了灵棚,里面充满着悲伤的气氛。儿孙们带着孝布,女人们大声哭嚎着,似乎都不舍老人的离去,而孩子们不知悲愁地拥挤在人群中喧闹着。
   这些,在冬天的村庄里,似乎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几乎每隔几天都会上演,村里的人们也都以极为平常的心态接受着,演绎着。
   村庄里的故事,衍生悲喜,循环往复。
  
   三、冬天的味道
   白雪,是冬天的画笔;而雪原,却是冬天的画板;村庄,便是这画板上的背景。冬天,是漫长的,在漫长的日子里,总是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降临人间。
   时序刚刚进入冬天的时候,落下的常常是小雪,那雪像是军队的先锋来打前站,探探虚实。落下的时候羞羞的,怯怯的,还带着些腼腆。渐渐地,便是中雪、阵雪,它们似乎是想偷袭,专门在天黑的时候来临。也许是已经探到了村庄的虚实,也已经懂得了村里人们的喜好,那时候,大雪便来了。大雪是不分时间,不分昼夜,率性而为,恣意妄为。接连几场漫天大雪,屋顶、树木、山川河流、道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当雪大到人们难以出行的时候,村里的人们就都窝在屋子里,或坐在热炕头上,一边用手搓着苞米,一边和老婆说着闲话;或坐在地炉子前边烤火,低着头悠闲地喝着热水。也有生活条件好的,一边烤着火炉,一边喝着茶水,听着收音机里刘兰芳的《岳飞传》,那生活却也滋润着呢。而此时,女人们开始将日子拿捏得格外有味道了,使出的手段便是在吃食上互拼高下。土豆、萝卜、白菜几样家常菜式,是冬天里各家各户都有的。萝卜炖土豆,土豆炖白菜,土豆片,土豆丝,白菜片,大多数女人们不厌其烦地做,大人孩子也不厌其烦地吃。
   漫长的冬天,日子难熬。总是吃这些,时间久了,孩子大人的口味寡淡了。那时候,便开始有心思巧的女人给家人们变换口味了。
   夏天菜园子里多的是各种蔬菜,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等等是应季蔬菜,无法储存到冬天。那时候,就需要女人们用尽巧妙的心思,想方设法把应季蔬菜变成冬天的美味。盛夏已过,时令刚刚进入到初秋,各家的院子里便晒满了各种青菜,茄子切成片,豆角切成丝,铺在箩筐里,盖帘上。若是天气好,只一天工夫,那些晾晒的青菜便会晒干,成为冬天饭桌上的一道美味。母亲便是心思巧妙的女人中的一个。记得母亲喜欢在夏季里把黄瓜秧上的小嫩黄瓜摘下来,切成厚厚的铜钱片,拌上薄薄的一层白面,放在太阳底下,若是天气好,一天便会晒成暗绿色的干菜。当时家里的干菜不仅样数多,而且颜色品相都好,不像别人家的干巴巴的颜色枯黄。冬天的萝卜做法也不简单,不仅能熬汤,还能做成馅料,包饺子或是包子,那味道是极其鲜美的。干萝卜丝也自有它的有用之处,在母亲粗糙的手指揉搓下,由干硬变得柔软起来,她用酱油、辣椒油等调味料搅拌均匀,端到饭桌上,咀嚼着馒头,喝着清粥,顿时觉得生活有滋有味,极平淡的日子在那一刹那间似乎明媚许多。
   雪越下越大,雪在地上积攒起厚厚的一层时,年味浓了起来。村里每天都会传出磨刀霍霍声和猪的哀嚎声,人们盼望的杀年猪时节到了。
   一到腊月,各家各户都会把家养的猪宰上一头,然后煮上一锅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几块大骨头。待肉七八分熟的时候,香味飘了出来,便把切好的酸菜丝放进锅里。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那酸酸爽爽的味道溢出来的时候,再把把灌好的血肠放进去,灶膛底下的柴火在慢条斯理地燃烧着。一会,被请来吃猪肉的左邻右舍陆陆续续地来了,主人热情地让座,端茶,客人们相互打着招呼。
   餐桌上,人们端着碗喝着农家烧的白酒,咀嚼着刚出锅的酸菜肉片,相互间大声吹嘘着自己如何如何能耐,这情形,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想起来,便会想起过世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便会想起我那些为生活奔破的兄弟姐妹……
  
   四、风雪夜归人
   冬天,喜欢,也不喜欢。冬天,寒冷,干燥;朔风呼啸,大雪纷飞。每到冬天,只要是西伯利亚冷空气一来,便让人觉得心中凛然,冷得战栗。
   冬雪,那是我的喜欢;冷风,却让我心中烦躁不安,并不喜欢。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总是喜欢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看着那些鹅毛,那些玉屑,那些柳絮扬花,回想着以前的日子。
   其实,冬天是让人心痛的季节。只见那,片片雪花落心,阵阵风声入耳,便觉得有些莫名的痛楚撕扯着身心,便会记起这一首穿越时空而来,经过村庄的诗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一首诗读来有种莫名的伤感,里边的沧桑又有多少人能够参悟得透彻呢?
   那年冬天,那雪出奇的大。早早地,村庄便被大雪覆盖成一片洁白的圣地。那年冬天的那场雪,对于父亲来说,应该最是刻骨铭心的吧。
   由于气候原因吧,冬天的村庄里,老人得病的特别多,就是他们说的老年病,无外乎哮喘,气管炎,肺炎,感冒之类的,偶尔有孩子得病,大多是出疹子,发烧感冒等等。那时候,父亲跟着一位姓唐的老大夫学中医。那位老中医,远近闻名,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位唐大夫,谁家有人病了,一定会不顾路途遥远,赶着马车来接他。而唐大夫也会有求必应,尽管大雪滔天,尽管北风呼啸,他总是不会推辞的。他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天,父亲和唐大夫上午刚走,下午一场大雪就突如其来的降临了。但见那雪下得:“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而最让父亲不能原谅自己的是,那天晚上,奶奶突发心梗离开了人世。而父亲,奶奶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在身边。等到父亲闻讯,顶风冒雪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村里的几个男人等等候在村口。几声狗叫,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声踩着厚厚的积雪,一个浑身是雪的人,一头撞进了村庄。等在那里的男人们给父亲披上了孝布,父亲跪在村头,给人们磕了几个头,便磕磕绊绊的站起身来,一转头,便泪如雨下……
   那时候,对于父亲来说,一定是有什么遗落在了漫天风雪中,不然为什么那么寒冷的天气里,冷得心头滴水成冰的时刻,他却觉察不到身上的寒冷,只觉得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
   后来,我常常想,父亲不久便放弃学医,而从事教育工作,是否与那时奶奶的病逝有关呢?
   那年,那月,那天;那风,那雪,那柴门。而那时的夜归人,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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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冬,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那飘飘洒洒的雪无疑是最让人期待的景致了。作者怀着一颗对生活的热爱之心,用细腻而饱含温度的文字对故乡的雪景作了细致入微的描写,展现了“雪敲晨钟”、“雪飘话家常”、“窖藏的雪味”和“风雪夜归人”等一幅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写景、写人、叙事、抒情,巧妙地融为一炉,不留痕迹,足见作者对文字的拿捏功夫之高。难得一读的好文,小编倾情推荐共赏。【编辑:薛志成】【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107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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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薛志成        2022-01-05 19:58:09
  又读梅雪老师一篇佳作,欣赏学习。
   不疾不徐,自然无雕饰的语言,很吸引人。
   冬安,问好,远握。期待更多精彩!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唐】王维
回复1 楼        文友:梅雪有梦        2022-01-06 20:12:30
  薛老师辛苦了,感谢编审。问候安好,上茶。
2 楼        文友:任盈盈        2022-01-12 14:28:16
  欣赏佳作,问好作者
行到水穷处
回复2 楼        文友:梅雪有梦        2022-01-17 18:36:01
  感谢来访,问候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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