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痕】遇见花开(征文·散文)
一
临近春节,老天爷一直阴沉着脸,像是蒙上了一张巨大的灰色脸谱。我从博爱街买菜回来,一个人沿着科莫湖行走,心绪索然,完全没有天气晴好时那份雀跃的兴致,对湖光山色和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湖边别墅群也毫无感觉。
突然,一棵开花的树闯入了眼帘,像是有人打开了电灯开关,我的眼眸顿间被点亮了。扔下小拉车,快步向那棵树奔去。在距离它三四米的地方,紧急刹住了脚步。那满地的落花,好似是有人特意铺上去的紫红色地毯。我不忍心踏上去,唯恐踩得花疼。
这是一棵洋紫荆树。它临水而立,一副卓尔不群的模样。树干底部粗壮,上部枝繁叶茂,却毫无章法。那一树繁花,宛如千万只紫色蝴蝶栖息在缀满绿叶的枝头。风一吹来,翩翩起舞。有几朵花随风而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轻盈地落在花坛中,小径上。
最让我惊叹的是树下的一地嫣红,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有两条小径通往树下,其余则是修葺得整整齐齐的花坛,里面栽种了花卉和灌木。小径铺上一层又一层紫荆花,成了地地道道的花径;花坛里本来种的花一派萧条,却被掉落的紫荆花占领,成了名副其实的花坛。它们一点不像开败的残花,掉落时依然鲜艳美丽,然后慢慢地枯萎,直至化作尘土。原来紫荆花是在最美丽的时候,毅然飞离枝头,投入大地的怀抱。“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自珍赞美的不正是这种勇往直前、敢于牺牲的精神吗?
洋紫荆的别名很多,以“羊蹄甲”最为著名,因其叶子的形状酷似羊蹄而得名。南宁一带称其“屁股叶子树”。作家林白在书中写道:“洋紫荆,我们叫它屁股叶子树。因为没有什么比它更像屁股了,除了屁股本身。”我捡起一片叶子瞧了瞧,会心一笑。继而又把叶子对折,看上去像极了收起翅膀的蝴蝶,怪不得有人叫它“蝴蝶树”。著名散文家秦牧写过一篇关于洋紫荆的散文,题目就叫《彩蝶树》。
嗡嗡,一只蜜蜂朝我飞来,吓我一大跳。其实它对我丝毫没有兴趣。你看,它径直朝树上的一朵花飞去,歇息在花蕊上,吸吮着它的芬芳。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紫荆花的香气。记得有这么一句话:“花香不艳,花艳不香,花香兼艳则又刺多。”紫荆花色泽鲜艳,又没有刺,不香也是正常的。可这只蜜蜂点醒了我。我连忙从地上拾起一朵掉下来不久的花,放在鼻子下嗅,果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有点像兰花的香味,只是更淡雅一些。原来,紫荆花是花中极品,既香且艳,还没有刺。这下,它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尽管名花谱中没有它的位置。
二
我偏爱洋紫荆,与它的缘分不浅。
没退休之前,我住在广州美丽的华工校园。每到冬天,万花纷谢,万物萧疏,生活似乎缺少了生气,心情也莫名地低落。而紫荆花总是在一阵寒潮之后,凌寒而开。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与梅花有着一样的风骨。可惜世人只知道梅花品格高尚,对紫荆花要么是一无所知,要么是视而不见。
我曾经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独自去校园东边的五号楼周围流连。五号楼是一座有故事的民国建筑。它曾是老中山大学的文科楼,鲁迅、顾颉刚等大师曾经在这里传道受业解惑。在五号楼的后面,有一片高大的洋紫荆,花开时节,美如云霞,让人炫目。微风吹来,便下起了花瓣雨,给寂寥的冬天涂上了一抹嫣红,也带给我一份明媚的心情,仿佛当年那些大师们也曾在树下流连。我走过他们走过的路,淋过他们淋过的花雨,这算不算一种相逢?
有时,遇上阴雨天,心情郁闷,面对满地落花,那些伤感的诗句便会从心头涌出。“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的咏梅,是一种孤芳自赏的清高;席慕蓉的诗句“那落了一地的,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表现了对爱情的绝望;感触最深的莫过于《红楼梦》里的《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人的一生,本质上也是一场花事,绽放之后,终究免不了零落成泥。紫荆花更像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在人生的盛年,过早地凋零,让人心生怜惜。
洋紫荆在美林湖也随处可见,有春天盛开的白色、粉色紫荆花,也有冬天盛开的紫红色紫荆花。我家院子就有一棵紫红色洋紫荆,位于东边的围墙下。它的枝叶生长迅猛,张牙舞爪的。年年冬天修剪,它还是越过围墙,伸向邻居家的院落。
这是院子里唯一一棵不是我亲手种植的树木。高大粗壮,枝叶婆娑。夏秋两季,阳光猛烈,它擎起硕大的绿伞,为我遮荫避日,带来清凉;从冬天到春天,它花开爆棚,持续几个月,让我每天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在院子里拍照,蓝天白云,日月星辰,甚或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树,都是我拍摄的对象。前些日子,天气晴好,一树红花静静地立于蓝天之下,孤独而张扬,像是在昭示着什么。我从不同的角度,一阵狂拍,将冬天最美丽的风景定格在手机里,烙印在我的心上。
正在这时,起风了,一朵朵花儿像彩蝶般从高高的枝丫上飞旋而下,落在刚铺好的地砖上,还打着旋儿。有一朵直接栖息在我的肩头。我用手轻轻托起,仔细端详。它有五片花冠,四片两两相对,淡紫色的瓣面上白色的经络清晰可见。另一片颜色由淡紫渐变到深紫,形似兰花的舌头,与几根纤细的花蕊相对。故而有人把洋紫荆叫做“兰花树”。
春节期间,正是紫荆花绽放得最灿烂的时候。它与大红灯笼互相映照,与红色对联,红色的福字一起,渲染着过年的喜庆吉祥,报告春天来临的消息,是岭南最早的报春花。
三
我在南开大学进修时,很喜欢一种花,也叫紫荆花,据说是清华大学的校花。它在春夏之交绽放,枝叶扶疏,花团锦簇,稍呈螺旋形。《本草纲目》称“其木似黄荆而色紫,故名。”俗名箩筐树,又叫紫珠。宋朝方回的诗:“疏枝坚瘦骨为皮,忽迸红英簇紫蕤。娇女乍看齿生液,分明茜糁缀饧枝”,描写的应该是这种花,与我在广东常见的行道树洋紫荆不是一回事。秦牧在《彩蝶树》中写道:“在高纬度的地方,人们大概是看不到这种洋紫荆的。”可见洋紫荆是南方一带所独有的一种树。人们把它种在路旁,种在庭院,不仅因为它赏心悦目,还因为它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涵义。
我们知道,洋紫荆与香港有着不解之缘,几乎就是香港的象征,区花是它,区徽是它,区旗上也是它。这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传说十八世界后半期,有一位法国神父首先在港岛线海边发现这种开着深紫色花朵的树木。神父折取其树枝种植在薄扶林道一带的修道院里。从此,这种树木在香港开始繁殖。因其貌似兰花,开始西方人叫它“穷人的兰花”。后由港督卜力爵士和夫人命名为“洋紫荆”。
在香港的历史上,还有一个关于紫荆花的悲壮故事。
1898年6月19日,丧权辱国的《展拓香港租界专条》签订,英国政府强行租借九龙半岛大片土地及新界。数千爱国群众揭竿而起,保卫家园,后被镇压,许多人壮烈牺牲。村民们在桂角山建造了一座大型坟墓,合葬那些牺牲的英雄。后来,坟墓上长出一棵开着紫红色花朵的树。几年后,这种花开遍了新界。清明前后,花期最盛,以美丽的鲜花,追怀逝去的英烈。人们将它命名为“紫荆花”。1965年,正式成为香港的市花。
如今,去过香港的人都知道,在维多利亚港的海边,有一个金紫荆广场,那里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塑,上面刻着“永远盛开的紫荆花”八个金色大字,现已成为香港的一个标志性景观。这是1997年香港回归时中央人民政府向香港特别行政区赠送的礼品。高6米,重70吨,用青铜铸造,主体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紫荆花,典雅大气,寓意深远,它象征着香港的未来繁花似锦,繁荣昌盛。
此时,我望向窗外。夕阳斜照,洋紫荆遗世独立,明艳的花朵挂满枝头。寒风袭来,树枝癫狂摆动,一朵鲜花离开枝头,在空中优雅地转身,然后,轻轻委地……
愿除夕快乐,虎年祥瑞。在流年,在一起,携手往前走。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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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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