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纯(随笔)
虎年的春天是冷兮兮的。这不进入正月已是第三天了,还在雪花飘飘。老伴一早起来先生炉火,接着就去提水。自来水龙头冰冻着,不敢用力搬。老伴就倒来热水将它温暖让冰冻融化,费了好大一阵功夫,自来水龙头打开了,可是流出的水却是混浊浊的。老伴大声叫喊起来:“这水一点不纯,杂能吃啊!”接着她又叹息道:“以前的水井都污染了,好多年没有吃到清纯的泉水了。”看来老伴很是喜欢“纯”净的东西。于是我也就想到了“纯”这个字眼。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是喜欢“纯”的食物。纯净的水,纯净的食物,清纯的世界,纯洁的人品等等。因为“纯”字有三种解释:一是纯洁,不含杂质;二是纯粹,很单纯;三是纯熟,指某种技艺熟练。与前两种意义相关的词语有:纯洁、纯净、纯真、单纯、清纯、纯粹、纯朴、纯良、纯情、纯孝等等。“纯”字真好,只要随便给自己或他人的头上冠上一个都很不错。比如说:“他是一个很纯朴的人,或者说他是个很纯良的人”,都可以令人满意。“纯”字真好,山里的泉水,雨后的蓝天,叶片上的露珠、刚出生的婴儿,天山雪,极地冰等等都是非常令人喜欢的。
“纯”表示很单一,“纯”表示不惨假,“纯”表示不复杂。几十年前,我们乡村的人大都是纯朴的,品质是优秀的。吃的食物也是很单纯的。单纯的食品养育出单纯的人。可是后来,人们吃的东西就开始不大纯起来,先是大棚反季节蔬菜,接着是肯德基,麻辣鲜、接着又是用饲料养育的鸡、鸭、鱼、猪肉。喝的酒也是勾兑的加有什么香精的佐料的料酒,吃的粮食也是杂交几代的品种,反正不大“纯”起来了。吃了不纯的食物,人就开始发胖,弄得你要去减肥;吃了不纯的食品,人就开始发病,得上稀奇古怪名字的癌症,叫你活得很不安宁,叫你早早走上不归路。
土地不断遭到除草剂,农药的破坏,变得不纯起来,几十年前农民劳动可以赤脚下到田里插秧,如今谁也不敢了,脚一沾泥土就中毒,非得穿上胶靴之类的防护物。一些商人为了牟取暴利,也开始用不纯的手段去经营。他们以关爱顾客为名,打着各种漂亮的幌子来捞钱。比如卖月饼,大包装套小包装,彩色包装套透明胶的包装,层层包,一包四五六层,包装一米宽,定价五六百一盒,可是打开包装,月饼仅有拳头大四五个。还有许多商家产品靠换牌子,改名号,以次充好等手段来牟利,那些不纯的歹心与手段真是罄竹难书,不一一列举,反正是人和物都变得很不纯了。不光是食物,还有许多都是很不纯的东西,比如有些明星,影星;有些天王演唱家,有些专家,有些名人都是靠不纯洁的手段获得的,于是变味,变得不长久短命了。
人们到底还是喜欢纯,谁都赞扬“赤子之心”,都说小孩的心底纯洁,就连去问路,也要从小孩口里才能得到真实的。如此看来“纯”也是一种天真,幼稚。有的领导出发点是好的,为了搞好环保,他就请来一些“专家”来给农民作报告,其办法就是不准农民在地里燃烧秸秆,专家说“烧秸秆污染空气”,不准烧秸秆的办法就是对“烧秸秆的农民罚款,”至于农民的秸秆怎么处理,专家屁也没有放一个。搞得农民左右为难,只好抛弃土地,去外地打工养家。其实几千年来农民自有一套完整的生产办法,何必搞得那么玄乎,不烧秸秆就把环保搞好了吗?但是农民惧怕专家,只好听从他们的瞎话。农民真是本分、幼稚、天真得可以了,一个“专家”就把他们制服得归理服法。天真的农民见到“专家”就怕,就自己为难自己,自己磋磨自己,瞎折腾的后遗症就是大片土地荒废,变得杂草连天,不出粮食,这样环保好了,领导政绩显赫了,“专家”就安心的去领赏喝酒了。农民的心也像小孩一样好哄,真的天真得可爱。
喜欢小孩的心,就是因为他纯。可是如今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都变得不纯起来。纯文学的作品总是没得人喜欢看,动不动就要爱爱爱,几个女人纠缠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追赶一群女人,这样的电视剧,小说纯吗?不纯,但是就非常逗人看。人们喜欢妓女,喜欢斗地主的勾心斗角,喜欢上不纯的东西了。其实这个世界上,无论何时、也无论形势怎样变化,总是还保存着一些“纯”的事物。因为美好的东西总是不会绝种的。比如善良,总是在民间流传,邪恶再厉害再凶残,也没有把真善美吞掉。
虽然说小孩子“纯”,那也不绝对。倒是大人们真的纯起来那就比小孩子更可爱也更可笑。
我读书的时候很纯。1965年初中毕业那时,班主任大力宣传“半耕半读”,说是新兴的办学方向,我一听就第一个报名去读了那种学校。这够“纯”了吧。这个“半耕半读”的学校毕业时的待遇就是“哪里来哪里去”,这个新兴的办学方向真是滑稽可笑了吧!
我毕业回家没多久,镇里村里就开始了征兵的工作。大红的标语一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我几乎没有想就去报名应征了,接兵连的连长夸奖我说:“这个兵够纯的。”
当兵四年后遭遇变故,我还是被回到家乡,正当我准备当一个老实的农民时。村书记来家说:“你去村里小学教书,每月给你六元津贴。”我没有多想,还是在像部队那样“祖国要我手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六元钱,仅仅够买回个人的口粮,家里的事一点也无钱开销。然而就是这个每月六元钱津贴的工作竟然让我干了一辈子。转成国家教师后,我的工资也就定位为三四十元五角。当时我还是没有想到,仅仅靠这点钱哪里能“养家糊口”,依旧还是牢记“忠诚于教育事业”的信条,老老实实地教书。
那年实行基本国策,干部要响应“计划生育”,管理区一个女干部对我说:“你带个头吧,我们回有待你的。”我当时一听,几乎也是没有考虑,只说一句:“带头就带头。”接着就去动了手术,一个独生子到如今,还在靠打工谋活生计。有些人就不同了。口里喊着响应国策,暗地还在继续身孕,我就是呆子一个。
1991年,经济形势紧张,教育部要求每个教师必须购买一定数量的国家发行过国库券。我真是“纯” 得可以,一下把三个月的工资变成了不能流通的“国库券”,一家人吃着萝卜青菜熬过来。1995年秋季,领导把我弄到海拔1850米的石板岭高山村小。我对领导说:“石板岭我没有去过,不知在哪个方向?”领导说: “人是江湖口是路,你自己去问。”我非常服从地去了。石板岭离家60余里,山高林密,道路盘旋,我没有手表,走到半路天就黑了。狭窄的山路,野狗出没,那“汪汪”的嚎叫我心惊胆颤。走到最险要的王家岩,几条黑影迎面扑来,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背上冷汗直冒,只好猛跑向前。谁知脚下一拌,倒栽在路边的深沟里,膝盖擦破出血。我忍住剧痛爬起来,继续上路,转弯后发现一个农舍有灯光,我就去问路,问:“学校还有多远?”在那个老农的指引下,我半夜才找到学校——一个四面透风的破墙屋。但是我还以敬业的纯心,天真烂漫地在那个高山上一直坚持着,直到把石板岭变为希望小学,教学条件大变后我才被领导喊下山去。
我文凭低下,到了评定职称的年代。按照工作实绩,领导当面对我说:你干得好,可以报中学一级,当我把一切手续办好后,领导还在大会上表扬我是“教改的旗手”,谁知过了一夜,到上报批复后我才知道,我被人家替换成了个二级教师。“哎呀!二级就二级吧!不就是每月少领二三百元钱吗?”
那时的我,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岁了,还是这样的天真,真是一个大大的傻瓜!
我就这样纯,纯到了傻瓜的程度,没有心计,没有任何手段,就傻瓜了一辈子,直到今日老朽,还是成天在做傻瓜事,笨蛋事,什么写文啊、改诗啊、编发文章啊。但是我想,我虽然傻瓜了,但是心地很纯,纯有纯的好处,傻有傻的滋味,因为我问心无愧,我敬业尽职的干了41年,不欠别人什么,不欠集体什么,不占半草一叶,也没有愧对天理良心的事情,虽然如今穷一点,生活清淡一点,但是我就是半夜没有鬼敲门……